舰队在时间长河上游的航行，并非总是壮丽而充满史诗感。更多的时候，它是一段漫长、寂静、伴随着窗外不断变换却逐渐令人麻木的奇异景象的旅途。
凯莎在批阅文件的间隙，会偶尔抬头，望向观测窗外那永恒流动的光之河，以及河面上悬浮、掠过的一个个“世界气泡”。这些气泡大小不一，光泽各异，有些稳定如恒星，有些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内部映照出的景象更是光怪陆离，足以让任何见识不足的智慧生命癫狂。
她见过气泡内剑气纵横、仙鹤齐鸣、修士御剑与天争寿的修仙文明，能量运用方式古朴而宏大，个体力量提升路径迥异于科技或基因改造；见过如同蜂巢般精密、生物飞船穿梭、异形生物以孢子与信息素统治星域的异形虫群文明，充满了生物进化的野蛮与高效之美；更见过一些规则完全不合常理、逻辑崩坏、景象抽象扭曲如同疯狂画作的无厘头文明，那里的物理定律似乎是随机生成的笑话，生命形态更是挑战认知极限……
起初，这些新奇景象还能让凯莎从文书工作中暂时抽离，感到一丝探索的趣味。但看得多了，尤其是当这些景象只是作为窗外飞速掠过的背景板，而自己却被困在办公室与无穷尽的报告搏斗时，那股新鲜感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聊。
是的，无聊。至高无上的神圣凯莎，也会感到无聊。
某天下午，她刚刚签署完一份关于调整某个农业世界气泡作物光照周期的批复（因为该世界信仰的神明认为红光更神圣，导致蓝光作物产量暴跌，引发局部饥荒，需要天使“调节”），身心俱疲地放下笔。她端起手边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来自约翰曾经所在宇宙的某个品牌，存货不多，她偶尔会泡一杯，味道……一般），走到巨大的观景窗前。
窗外，一个巨大的、内部仿佛在不断进行随机几何分裂与重组、色彩刺眼的世界气泡正缓缓滑过。她凝视着那毫无规律、纯粹混乱的景象，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几名轮值前来送递最新文件、并顺便“觐见女王风采”的年轻一代高阶天使小姐姐们，端着能量托盘轻盈地走了进来。她们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女王那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和那声叹息。
这些年轻的天使，大多是在文明流浪途中新生或转化的，对神圣凯莎的崇拜深入灵魂，同时又比上古时代的老兵们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活泼与亲近。
“女王陛下？”为首的金发天使，有着“晨曦”称号的若宁（新生代），小心地将文件放在尚未被淹没的茶几角落，关切地问，“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凯莎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淡淡的迷茫：“姐妹们，你们说……我是不是老了？”
“啊？！”几位天使小姐姐同时惊愕地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仿佛听到了宇宙最大的谬论。
“女王陛下您怎么会老！”
“您是永恒神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