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微微一怔,仔细回忆片刻,摇了摇头:“未曾特别注意。怎么?”
“是双半旧的千层底布鞋,”凌析语气平常,像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鞋帮和鞋底缝隙里,沾着些泥点子,看颜色……是某种黑泥。”
她顿了顿,才回到沈漪最初的问题,语气带着点不确定:“至于人嘛……说话是滴水不漏,客气周到。”
“就是提到他亡妻的时候,那份伤心难过,表现得太过恰到好处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还有,我一说‘刃薄如纸’,他端着茶杯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沈漪静静听完,沉吟道:“泥渍或是出城采药所染,亦未可知。至于神态言语……此人确乎心思缜密,应对自如。他看似无意,却几次将话头引向陈太医。”
“嗯,我也觉着,他有点急着把咱们往陈太医那边引的意思。”凌析撇了撇嘴,“不过,单凭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许是他真觉得陈太医更可疑,或者……就是单纯不想惹麻烦上身。”
“人心难测,表象未必为实。”沈漪目光望向太医署深处那重重的屋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且再看看吧。”
“也是,光猜没用。”凌析舒了口气,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抛开,“走吧,沈主事,忙活一上午,肚子都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两人不再多言,并肩向衙门外走去。
时近正午,两人并未回刑部衙门用那千篇一律的堂食,而是由沈漪领着,拐进了离太医署不远的一条清净小巷。
巷子深处有家不起眼的小馆,门面朴素,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是沈漪平日偶尔会来的一家。
跑堂的伙计显然认得沈漪,见她进来,便熟稔地引她们到里间一处用屏风隔出的雅座。
“二位大人今日用些什么?”伙计殷勤地擦着桌子。
沈漪并未看菜单,直接温声道:“老样子,一盅百合莲子羹,一碟清炒时蔬,一碗粳米饭。”她说完,看向凌析,语气自然地问,“凌都尉,你看看可要再加些什么?他家的白切鸡做得清爽,或是火腿煨笋,也不错。”
凌析知道沈漪口味清淡,这是在体贴地为自己点些荤腥。
她心里一暖,笑道:“沈主事点的定然都好。不过今日天热,我倒也想尝尝那百合羹,看着就清润。再加个……嗯,蟹粉豆腐吧,要嫩些的。”
她也没专点大荤,选了个鲜嫩适口的。
伙计记下,躬身退下。
等菜的功夫,沈漪替凌析斟了杯温热的清茶。
凌析捧着茶杯,深吸一口带着淡淡米香的空气,感叹道:“还是沈主事会找地方,这儿清净,闻着就舒服。比衙门口那油乎乎的大饭堂强多了。”
沈漪唇角微弯:“不过是图个清净。你平日与岳辰他们用饭,怕是热闹得多。”
“那是,”凌析笑起来,“跟着岳指挥,不是酱肘子就是红烧肉,口味重得很。偶尔换换清淡的,也是另一番滋味。”
“美食之道,贵在多变,浓淡相宜才好。就像办案,有时需大刀阔斧,有时也得细品慢酌不是?”她随口又带出了点“老饕”式的见解。
沈漪闻言,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轻轻颔首,并未多言。
菜肴很快上桌。
沈漪的百合羹清甜软糯,时蔬碧绿爽脆。
凌析的蟹粉豆腐格外鲜香滑嫩,拌着粳米饭,吃得她十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