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今儿这宁寿宫帝王家宴的主角,只可能是林珂了。
殿内金碧辉煌,几十盏连珠宫灯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通透。
那紫檀木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御膳房精心烹制的山珍海味,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然而,比起这满桌的珍馐,更让在场众人——尤其是那几位皇子——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这座位次。
按着祖宗规矩,家宴虽不论君臣只论长幼,但一般都是由太上皇与太后坐于上首,紧挨着的则是隆安帝与秋皇后。
可太上皇他老人家今日却是兴致高昂到了极点,竟是破天荒地让人在自个儿的座位旁,紧挨着加了一张铺着明黄软垫的椅子。
他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一把便将林珂拉到了那个位置上坐下。
这位置,比隆安帝和秋皇后的座次还要靠上几分,几乎就是贴着太上皇的膝下,俨然一副“这是我心尖尖上的孙子”的架势。
这一举动,其中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下首陪坐的蜀王和凉王,眼皮子都不由得狠狠跳了几下,只觉得屁股底下的锦墩像是长了刺一般,怎么坐怎么难受。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忌惮与惊惶。
太上皇那可是这大周朝的天,是一言九鼎的定海神针,他说的话连隆安帝都要掂量掂量的。
他老人家这般抬举林珂,那不仅仅是宠爱,更是一种无声却强硬的政治表态。
相比起隆安帝膝下那三个养在深宫里、各怀鬼胎的孙子,太上皇心底里,确实是更偏爱林珂这个流落在外、吃过民间苦头(林珂:真没有)却又长成了参天大树的孩子。
早在他还未正式认祖归宗时,太上皇便已借故召见,与这年轻人谈过许多次话。
无论是治国安邦的策论,还是市井民生的琐事,林珂那独特的见解、开阔的胸襟,以及那份不卑不亢的谈吐,都让太上皇很是认可。
至少,比起底下那三个来,实在是强了太多。
太上皇一边由着林珂给他布菜,一边用那双略显浑浊却依旧精光四射的老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底下的三个孙子。
老大蜀王,迂腐蠢笨,整日里只会掉书袋,满口的之乎者也,看似守礼,实则刚愎自用,毫无灵气。
老二凉王,看着是个贤明懂事的,实则阴鸷虚伪,一肚子坏水儿,连自个儿兄弟都容不下,活脱脱一个笑面虎,若是把江山交给他,只怕宗室都要被他杀个干净。
老三......现在的老四吴王,倒是直率些,可却是个没脑子的武夫,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棒,若是做个大将军尚可,做皇帝?那非得把朝堂变成演武场不可。
太上皇越看越觉得糟心,心里甚至冒出了一个颇为荒谬,却又有些好笑的念头:
“真是奇了怪了。皇帝那个榆木脑袋,生出来的这三个儿子,怎么看怎么各有各的缺陷,没一个能让人完全省心的。怎么偏偏这个流落在外、没受过宫里太傅一日教导的,反倒长得这般钟灵毓秀、文武双全?”
“这......别不是皇帝那小子没福气,这孩子其实不是他亲生的吧?”
当然,这也就是老人家心里的一个玩笑念头。林珂那眉眼间与年轻时的秋皇后,乃至与隆安帝那几分神似,是做不得假的,那就是老陈家的种。
所以,太上皇在排除了那个荒谬的念头后,心里便坚定地认定了一个事实——
那是隆安帝自个儿能力不足,不会教孩子!
“哼,若是当年这孩子养在宫里,整日里对着那些个只会死读书的酸儒太傅,指不定现在也跟老大似的,变成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了!”
太上皇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隆安帝的教育水平,转头看向林珂时,那眼神便愈发慈爱了。
“还是林如海那个探花郎会教人啊!不愧是当年的状元之才,把这孩子教得这般好,既有文人的风骨,又有做事的手段。”
这般想着,太上皇对林珂那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欢喜,时不时地便拉着林珂的手,问长问短,那股子亲热劲儿,看得底下的蜀王和凉王更是眼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心里的醋坛子那是打翻了一个又一个。
......
另一边,太后与秋皇后那一桌,却是另一番温馨而微妙的光景。
太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虽已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平日里最爱热闹,也最是个心里明白的人。
她才懒得掺和进那边男人们为了那个冷冰冰的位子而搞出来的勾心斗角里,不管哪个最后赢了,还不都得恭恭敬敬喊自己皇祖母?
太后的目标只是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姑娘做未来的皇后罢了。
她老人家的目光,只在下首这几个晚辈女眷身上转了一圈。
蜀王妃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坐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太后问一句,她才怯生生地答一句,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看着就让人觉得憋闷。
凉王妃......哼,听凉王说是病了,卧床不起,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怎地这般久了都不见有起色?
至于吴王,年纪还小,还没成亲,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这么一对比,今儿个林珂新带来的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林黛玉,那可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简直就像是这沉闷宫廷里吹进来的的一股春风,让人眼前一亮。
太后对于林珂这个新找回来的孙子,虽然也欢喜,但到底隔了一层,并没有像太上皇那般格外偏爱。
不过看着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行事作风也比其他三个顺眼些,心里也是认可的。
但对于林黛玉,太后可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紧。
就像她当年第一眼看见秋皇后,便觉得这就该是自家的儿媳妇一样。
这是一种眼缘,也是一种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