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张书记按计划在应龙县调研农业产业化项目。”宁北语速极快,声音因为急切而略显紧绷,“开始一切正常,听汇报、看现场。但据随行的县里同志和市委办工作人员反映,大约十点半左右,张书记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说要单独去处理点紧急事务,让其他人继续按行程走,不用跟着。他自己上了车,司机本想送他,也被他挥手制止了,说是自己开车方便。”
宁北喘了口气,眉头拧成一个结:“之后人就联系不上了。手机关机,卫星电话也打不通。县委那边等到中午不见人回来,感觉不对劲,报告到了市委办。我立刻让人调取了应龙县相关路段,以及从应龙县返回市区可能经过的所有主干道的监控……怪就怪在这里,所有的监控画面里,都找不到张书记那辆车的踪迹!就像……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他的车有特殊通行标识,按理说很显眼才对。”
李明阳听完,心脏猛地一沉,但长久历练出的冷静让他迅速抓住了最关键的关联点。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低沉而锐利:“张明龙呢?他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异常?”
他第一时间怀疑这是否是张宇程在绝望之下,铤而走险,试图用某种极端方式“解救”弟弟。
宁北显然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他快速摇头:“第一时间就确认了。张明龙还在市第一看守所,严加看管,没有任何异常。张书记……并没有试图去接触他,至少从目前看守所的记录和监控来看,没有。”
排除了这个最直接也最危险的可能性,两人的心情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在正常工作调研途中,毫无征兆地失联,车辆和人在现代监控网络下“消失”,这本身就透着极大的诡异和危险。他们太清楚这个位置的敏感性和一旦出事可能引发的惊天骇浪——那不只是一起高级干部失踪案,更可能演变成一场席卷临海乃至更高层面的政治地震,各种猜测、流言、问责会接踵而至,局面将彻底失控。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李明阳的大脑飞速运转,排除了私人极端行为后,各种更坏的可能性开始浮现——绑架?意外?还是涉及更深层斗争的“被消失”?每一种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上报!”李明阳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斩钉截铁,“宁市长,我的意见是,必须立刻、如实向省委汇报相关情况!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临海市能处理的范围和权限,捂不住,也不能捂。”
宁北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是同样的决断:“我也是这个想法!必须让省委第一时间掌握情况,协调更大力量进行查找。只是……”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目光看向李明阳,“这个电话……我们俩谁打更合适?怎么说?”
毕竟,汇报一把手“失踪”,是个极其敏感甚至可能带有“告状”或“管理不力”色彩的行为。
李明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明确了分工:“你是市长,政府工作的主要负责人,在书记暂时无法履行职责的情况下,由你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紧急情况,名正言顺,最为合适。”
这个安排既符合程序,也避免了多头汇报的混乱,更将宁北推到了应对此事的前台。宁北明白其中的考量,此刻也顾不得计较,点头道:“行!我这就打。”
他迅速从西装内袋掏出那部保密手机,翻出一个只存有代号和特殊前缀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得很快。
“王书记,您好!我是临海市的宁北。”宁北的声音瞬间切换成恭敬而急切的汇报模式,“现有一个非常紧急的情况,需要立刻向您和省委汇报!我们市委书记张宇程同志,今天上午在应龙县调研期间,与随行人员分开后失去联系,目前手机不通,车辆和人均下落不明,我们初步搜寻和调阅监控均无结果,情况十分异常,特此紧急报告!”
他做好了接受一连串严厉询问甚至批评的准备。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省委书记王振平和沉稳、听不出太多意外情绪的声音,甚至打断了他的进一步描述:
“宁北同志,你不用详细说了。你们要汇报的情况,省委已经知道了。关于张宇程同志的事情,省委自有安排。他去了哪里,你们暂时不需要知道,也不必过度揣测和寻找。”
“什么?!”宁北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李明阳,李明阳也正紧盯着他,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王书记的声音继续平稳传来,下达着指示:“接下来,临海市委的日常工作,暂时由你牵头负责,与明阳同志配合好,确保全市工作不断档、不出乱子。具体的人事安排和其他事项,等待省委的正式通知。就这样。”
“好……好的,王书记,我们坚决服从省委安排!”宁北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连忙应道。
“嗯。”王振没再多说,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宁北缓缓放下手机,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度的困惑和一丝被排除在外的茫然。他转头看向李明阳,声音都有些干涩:“这……这是什么情况?”
李明阳同样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思考着。省委书记的反应太反常了,那不是接到突发恶性事件报告后应有的震惊、追问和部署,而是一种……了然于胸、甚至早有预案的平静。
“看来……”李明阳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们之前的紧张和担忧,可能有点‘自作多情’了。张宇程的‘失踪’,省委不仅知情,而且很可能……就在他们的安排或意料之中。只是,我们临海市委被蒙在鼓里了。”
两人面面相觑,办公室里的气氛从极度紧张和担忧,瞬间转变为一种更深层次的疑惑和不安。张宇程到底去了哪里?省委的“自有安排”是什么?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的失踪,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更高层面的布局或较量?他们作为临海市现在的实际主持者,却被排除在核心信息之外,这种感觉,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山雨欲来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