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的风雪又起，狂卷着雪粒拍打在连队指挥所的木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根细针在叩击防御的神经。指挥所内，一盏油灯悬在战术沙盘上方，昏黄的光透过油烟，把沙盘里的冻土丘、坑道模型照得明暗交错——那是王卫国带着通信员用冻雪和木板搭的简易沙盘，红土捏的“美军坦克”排在沙盘西侧，黑土堆的“志愿军坑道”盘踞东侧反斜面，边缘还插着几根松枝，代表着孙二牛纪念点周边的隐蔽火力点。
王卫国蹲在沙盘前，手指捏着一根削尖的桦木枝，在沙盘上轻轻滑动。他的棉服前襟沾着雪水，早已冻成硬壳，却浑然不觉——此刻他正处于空冥状态，双眼微闭，眉头轻蹙，空冥感知像一张精密的网，将整个597.9高地及周边三公里区域“复刻”进脑海，连美军火力侦察时的炮弹落点、冷枪点的草木晃动都清晰可辨。
“副连长，美军又在火力侦察了！”通信员小周抱着步话机跑进来，棉帽檐上的雪簌簌落在沙盘里，“前沿观察哨报告，西侧山梁有五辆M26坦克在试射，炮弹落在反斜面坑道三十米外，像是在测咱们的防御死角！”
王卫国睁开眼，空冥感知里瞬间“锁定”那五辆坦克的位置——它们呈“品”字形排列，炮口均指向反斜面坑道的中层入口，炮手正低头记录数据，旁边还跟着两个拿着测距仪的美军参谋。他伸手在沙盘西侧移动红土坦克，将它们的间距缩小半尺：“不是试射，是在确定‘饱和炮击’的参数。美军想先用坦克炮覆盖咱们的坑道入口，再派步兵冲锋，这是他们惯用的‘钢铁碾压’战术。”
指挥所的门被推开，张连长带着一排长赵刚、二排长周强、三排代理排长李大勇走进来，每个人的棉服上都沾着雪，赵刚的军靴还裹着一层冰壳——他们刚从前沿阵地检查回来，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锐利。“卫国，推演会可以开始了，”张连长拍掉肩上的雪，指着沙盘，“全连都等着你的空冥推演，咱们得在美军正式进攻前，堵上所有防御漏洞。”
王卫国点点头，示意小周把步话机放在沙盘旁，又从怀里掏出秦小凤送的牛皮笔记本——里面除了战地情书，还有她记录的美军武器参数，其中“M26坦克履带承重极限”“喷火兵喷火器有效射程”等数据被他用红笔圈出，此刻正泛着温热的触感。“各位排长，先说说你们发现的问题，”他把笔记本放在沙盘边，“咱们结合前沿情况，再用空冥模拟推演。”
赵刚率先开口，他蹲在沙盘东侧，指着反斜面坑道的中层入口：“副连长，一排驻守的核心坑道有个隐患——中层入口上方是块悬冰，美军要是用重炮轰击，悬冰可能塌下来堵死入口，到时候里面的伤员和弹药都运不出来。”他用手指敲了敲沙盘里对应的冻土丘，“而且坑道支撑木是上个月的，经不住零下六十度的严寒，再遭炮击可能会塌。”
周强跟着补充，他是机动战出身，对速度格外敏感：“二排的机动小组也有问题。咱们的反坦克壕挖在反斜面左侧，要是美军从右侧绕后，机动小组得穿过两百米开阔地才能回援，这段路没有任何掩护，美军的冷枪能把咱们压得抬不起头。”他伸手在沙盘上划了一道直线，那是片光秃秃的冻雪区，连棵掩护的焦树都没有。
李大勇最后发言，他的目光落在沙盘北侧的补给线上——那里用蓝线标注着运输通道，连接着后方医院和核心坑道：“三排负责的补给线有三段暴露在美军视线里，昨天转运伤员时，就被冷枪打穿了两个药箱。而且咱们的伪装网不够用，二牛班长留下的那批松枝，只能盖住一半补给点。”他说着，摸了摸口袋里的伪装网碎片，那是陈小虎特意给他留的，边缘还带着二牛编网时的指痕。
王卫国把这些问题一一记在沙盘边缘的木板上，炭笔字迹被油灯熏得发黑，却格外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空冥状态——这一次，他刻意放慢感知节奏，像“回放”一样模拟美军的进攻流程：
空冥视野里，首先出现的是美军的炮兵阵地，六门105榴弹炮正在装填高爆弹，炮口仰角35度，根据弹道计算，落点会集中在反斜面坑道的中层和上层入口，刚好能击中赵刚担心的悬冰；紧接着，五辆M26坦克排成楔形阵，朝着反坦克壕推进，履带碾过冻雪的声响顺着土层传来，速度约每分钟十五米，比之前的进攻快了三分之一；西侧松树林里，三个喷火兵背着M2喷火器，正往孙二牛纪念点的方向移动，喷火器的油管里还在流淌汽油，射程覆盖三十米内的所有隐蔽点；最危险的是北侧——两个美军冷枪手藏在焦树后，枪口对准补给线的暴露段，子弹已经上膛，瞄准镜正跟着运输队的模拟路线移动。
“美军的主攻方向是反斜面坑道，辅攻是补给线，”王卫国睁开眼，用桦木枝在沙盘上划出美军的进攻路线，红土坦克的箭头直指中层坑道入口，“他们想先堵死咱们的坑道出口，再切断补给，把咱们困在里面打消耗战——这是吃透了咱们‘坑道依存’的战术弱点。”
张连长蹲下来，手指点在沙盘的反坦克壕：“那咱们先加固坑道支撑，把悬冰凿掉？再在补给线的暴露段挖隐蔽沟？”
“不够。”王卫国摇摇头，空冥感知里“看到”美军的炮火覆盖范围远超预期，单纯加固坑道只能防一时，“得用‘虚虚实实’的法子。赵排长，你带一排在中层坑道上方再挖三个假入口，用松枝和冻土伪装，里面摆上假人，让美军的炮火打空；同时把真入口往坑道深处挪五米，用钢板加固顶部，防重炮轰击。”
他转向周强，桦木枝指向沙盘右侧的开阔地：“周排长，二排的机动小组不用全守反坦克壕，分一个班在右侧挖‘蛇形隐蔽沟’，沟里铺松枝，既能躲冷枪，又能快速回援。另外，在开阔地埋上‘土制地雷’——就用赵老栓教的法子，石雷混硝石，美军的坦克履带压上去，就算炸不穿装甲，也能让它卡壳。”
最后，王卫国看向李大勇，从怀里掏出秦小凤的笔记本，翻到记录美军冷枪参数的一页：“李排长，三排的补给线伪装得改改。秦护士记录过，美军冷枪手喜欢盯着‘固定目标’，咱们把补给点改成‘流动的’——用雪堆搭临时掩体，每次转运后就挪位置，再在暴露段摆上假补给箱，里面塞干草，引冷枪浪费子弹。还有二牛的伪装网，别全盖补给点，分一半在假阵地，让美军以为咱们在那边囤了弹药。”
“假阵地？”陈小虎突然从门口探进头，他刚带着三班战士检查完伪装网，棉帽上还沾着松枝，“副连长，俺们可以用二牛班长教的‘影子战术’——在假阵地旁插几根木棍，绑上白布条，风一吹像人在动，美军肯定会打错目标！”
王卫国眼前一亮，空冥感知里瞬间“模拟”出白布条飘动的场景——在风雪中，那些布条确实能混淆美军的视线，让他们误判兵力部署。“好主意！”他拍了拍陈小虎的肩膀，“你带三班负责假阵地的伪装，木棍插密点，布条用美军的帐篷布，颜色相近更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