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的风雪连刮了两天两夜,把表面阵地的弹坑填成了雪窝,焦黑的树干上裹着厚厚的冰壳,像一个个沉默的哨兵。王卫国靠在M26坦克残骸的履带旁,棉服上的雪已经冻成硬壳,贴在身上硌得生疼。他的手指搭在步枪扳机上,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白,还渗着血丝——这是连续48小时维持空冥状态的代价,神经像被拉紧的弦,稍微一动就嗡嗡作响。
空冥感知还在勉强运转,像一张布满裂痕的网,覆盖着前方五百米的区域。他“看到”远处美军阵地的迫击炮阵地上,士兵们正快速装填炮弹,炮口对准志愿军的核心掩体;“听到”炮弹壳碰撞的脆响顺着寒风传来,频率越来越快,显然是要发起饱和炮击;“感知”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偶尔会模糊,眼前闪过养父的幻影——那是空冥透支到极限的征兆,养父在幻影里皱着眉,重复着“心斋守静,过刚易折”的老话,却被炮火声瞬间打散。
“班长,你靠会儿吧!”陈小虎蹲在旁边,手里攥着一块焐热的冻土豆,递到王卫国面前,“你都两天没合眼了,空冥一直开着,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俺帮你盯着,有情况俺喊你!”他的棉帽檐上沾着雪,眼里满是担忧——这两天王卫国指挥战斗时,好几次差点被炮弹碎片击中,都是靠空冥勉强躲开,可每次躲开后,他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王卫国摇摇头,把土豆推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玄真子兵要》残页——纸页已经被体温焐软,上面“量力而行,方得长久”的批注格外刺眼。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空冥状态下的神经反应提升50%,是以加倍消耗体力为代价的,这两天只喝了半壶雪水,吃了两块冻土豆,身体早就在透支边缘,可他不敢停:“老李还在坑道里养伤,二牛的纪念点还在这儿,俺要是倒下了,美军冲上来,谁来护着阵地?谁来护着你们?”
李大勇扛着轻机枪走过来,枪管上的蓝布条(孙二牛缝的)已经被炮火熏黑,他蹲在王卫国身边,把自己的棉手套摘下来,塞进王卫国手里:“俺的手糙,不怕冻,你戴上。美军的迫击炮快打过来了,你得保持清醒,俺们还等着跟你一起给二牛报仇呢!”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米饼,“这是秦护士给的,你吃点,补充点体力,不然空冥撑不住。”
王卫国接过手套,粗糙的棉布带着李大勇的体温,稍微缓解了指尖的冻僵。他咬了一口玉米饼,干硬的饼渣刮得喉咙生疼,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每一口都是体力,都是能维持空冥的资本。空冥感知里,他“看到”第一发迫击炮弹已经飞出炮口,正朝着孙二牛的纪念点飞来,距离还有三十秒落地。
“快躲!迫击炮!”王卫国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嘶哑,一把将陈小虎推到坦克残骸后面,自己也跟着扑过去。几乎同时,“轰隆”一声,炮弹落在纪念点旁的雪地里,雪雾和冻土块冲天而起,孙二牛的钢盔被气浪掀飞,松枝也断成了两截。
“二牛的松枝!”陈小虎要冲出去捡,被王卫国死死拉住:“别去!还有炮弹!”空冥感知里,第二、三发炮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落点就在坦克残骸左侧三米处。他拖着陈小虎往反坦克壕里滚,刚躲进去,炮弹就炸了,冻土块像冰雹一样砸在壕沟边缘,溅得两人满身是雪。
李大勇的声音从掩体后传来,带着急促:“卫国,美军的步兵上来了!大概一个连,跟着坦克推进,还有冷枪手躲在松树林里!”
王卫国爬起来,头晕得更厉害了,眼前的雪地在旋转,空冥感知里的信号变得断断续续——他“看到”冷枪手的位置在松树林东侧,却看不清具体距离;“听到”坦克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却判断不出推进速度。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让意识稍微清醒,从怀里掏出笔记本,颤抖着写下参数:“2.1迫击后,冷枪东,坦推进,空冥弱”,字迹歪歪扭扭,完全没了平时的工整。
“大勇,你用重机枪压制步兵!”王卫国低喝,努力让声音保持稳定,“小虎,你去把二牛的钢盔捡回来,顺便看看松枝还能不能用;俺去解决冷枪手,注意坦克的动向!”
他举起步枪,往松树林的方向摸去。零下七十一度的寒风刮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空冥感知里,冷枪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躲在一棵焦黑的松树后,举着M1903A4狙击步枪,枪口对准李大勇的重机枪位。王卫国深吸一口气,试图进入空冥的狙击形态,却发现神经反应慢了半拍——往常能瞬间算出的风速偏差,现在要在心里默算三遍,才能确定瞄准点。
“砰!”冷枪手的枪响了,子弹擦着李大勇的棉帽飞过,打在坦克残骸上。王卫国赶紧扣动扳机,子弹却偏了,打在松树的冰壳上,溅起一片碎冰。冷枪手发现了他,调转枪口对准王卫国,手指扣在扳机上。
空冥感知里,子弹的轨迹清晰地映在脑海里——风速每秒三米,距离四百一十米,子弹会偏右六厘米。王卫国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往左侧翻滚,子弹擦着他的棉服飞过,在雪地里炸出一个小坑。他趁机再次举枪,这一次,他死死盯着冷枪手的胸口,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空冥上,忽略了太阳穴的剧痛。
“砰!”子弹精准击中冷枪手的肩膀,他惨叫着摔在雪地里,狙击步枪“哐当”掉在地上。王卫国松了口气,刚要站起来,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雪地里。他扶住松树,才勉强站稳,空冥感知里的信号突然变得混乱,美军坦克的引擎声、步兵的喊叫声、战友的枪声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神经。
“班长!坦克冲过来了!”陈小虎的喊声传来,他抱着孙二牛的钢盔,往王卫国这边跑,“三辆M26,正朝着反坦克壕推进,赵二和王栓已经带着炸药包上去了!”
王卫国猛地抬头,看到三辆坦克正轰隆隆地推进,履带碾过冻雪层,留下深深的沟痕。赵二和王栓抱着炸药包,正往坦克的履带缝隙里塞,却被坦克的机枪压制得抬不起头。王卫国咬着牙,举起步枪,对准坦克的观察镜——他知道,只有打坏观察镜,才能让坦克失去视野,可空冥感知里,他的手在抖,瞄准点始终不稳定。
“稳住,卫国,稳住!”他在心里默念养父的“心斋”口诀,吸气、屏息、呼气,试图让混乱的空冥恢复稳定。眼前的坦克渐渐清晰,观察镜的位置在空冥里变成一个红点,他算出子弹需要偏上五厘米,才能精准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