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躺在咸鱼躺椅上,望着头顶全息屏里跳动的猩红警报,那红不是光,是烧灼视网膜的灼热感,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舌尖尝到铁锈味,视野边缘发灰,但她抬手就劈开了光屏。
登陆舰的轰鸣还在大气层外滚雷似的炸着,低频震颤透过地板直抵脚心,小闹的电子音却先一步炸穿了她的耳膜,带着高频撕裂感:“姐姐!星网检测到守终派备用系统启动——命运终审协议!他们在圣殿广场搭了全息审判台,要对一百个‘异常者’集体定罪!”
她猛地撑起上半身,脊椎传来的刺痛让她倒抽冷气,却顾不上揉,指尖在光屏上快速划拉——指腹蹭过屏幕残留的微凉凝胶层。
淡蓝色数据流里,圣殿广场的实时画面跳了出来——银灰色的审判台悬浮在半空,十二根刻满古星文的能量柱正往中央汇聚幽蓝光束,那光冷得像液态氮,被圈在其中的“异常者”有抱着机械宠物的小女孩,有轮椅上的白发老学者,甚至还有个举着“反肃清单”的胖大叔。
“他们怕的不是失败,是有人笑着活下去。”黎未盯着光屏里雷恩的侧脸冷笑,三年前他预言‘沙暴吞噬绿洲’,结果08挖通了地下河。
那男人穿着守旧的黑色祭司长袍,指尖正按在启动键上,嘴角扯出病态的弧度,“小闹,调他的作战记录。”
“收到!”小闹的投影在她肩头蹦跶,“这就给您放他的‘失败预言’合集——第37次反抗,第112次崩塌,第1次笑声……无意义。”电子合成音刻意模仿着雷恩的沙哑,尾音还拐了个讥诮的弯,“姐姐您看,这哪是审判?是ptSd循环播放呢!”
黎未眯起眼,指节抵着下巴,指腹能感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的搏动。
光屏里的雷恩又开始念新的“预言”了,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第189次噪音,第203次心跳,第……”
“停!”她突然拍了下扶手,躺椅的按摩垫“噗”地泄了口气,橡胶颗粒感硌着掌心,“他在害怕‘不可预测’。每次开炮前念这些,是给自己的信念上枷锁——用重复的失败证明‘天命’正确。”
卫砚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作战服上的焦痕还没来得及处理,却不妨碍他弯腰凑近光屏,骨节分明的手指虚点在雷恩的太阳穴位置:“精神力波动异常,他在自我催眠。”
“所以咱们要往他的‘天命’里掺沙子。”黎未转身时撞进他带着硝烟味的怀抱——那味道混着金属灼烧后的微酸与汗渍蒸发的盐腥,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托住后腰扶稳,“小闹,提取我三年来的情绪波动峰值数据,尤其是第248章心跳停滞后全宇宙共振的那次。”
“姐姐您确定?上次3.0版还在测试‘羞耻阈值算法’,这回直接上4.0‘破防直连’了?”小闹的投影突然变成哭丧脸,“那次的数据里有您躲厕所哭鼻子的、被教官追着跑的、还有……”
“还有我在卫队长面前摔进泥潭的?”黎未挑眉,“全要。越乱越好。他们用‘寂静天命’当盾,我就用‘活着的噪音’当矛。”她转身看向卫砚舟,眼睛亮得像银河落进了瞳孔,“我要让全星居民一起——吵死他们的寂静信仰。”
卫砚舟垂眸凝视她,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翘起的呆毛,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静电微麻像一粒细小的火星,“共感反向入侵?”
“聪明。”黎未打了个响指,“他们的审判台靠精神力共振定罪,那咱们就用更猛的共振破防。”她调出“情绪回声塔”的升级协议,指尖在光屏上划出火焰似的光痕,“把我的心跳数据混进病毒2.0,就叫‘咸鱼心电波’。通过星网向所有曾接入绿洲的人广播——现在,所有人,想什么就发什么,别管好不好看。”
小闹的投影突然变成举着小旗子的拉拉队:“明白!正在定位广播节点——绿洲流民、星图学院学员、甚至连上次被您修好的熵鲸都有接收权限!”
“等等。”卫砚舟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还没褪去的红痕,那是之前被锁扣勒的,灼痒刺痛顺着神经直往上爬,“共振强度过大会反噬你。”
“所以需要卫队长当我的精神力锚点啊。”黎未歪头冲他笑,从口袋里摸出副黑框眼镜给他戴上——那是她新改良的“共感同步器”,镜腿上还粘着没擦干净的焊锡,“戴上这个,你心跳快一拍,我就慢半拍。咱们绑在一根数据线上,谁都跑不了。”
卫砚舟低头看了眼眼镜,又抬头看她。
他素来冷硬的眉眼软得像被春风吹化的冰,伸手从自己领口扯出条银链——链坠是块黑黢黢的金属,正是上次从她炸坏的躺椅上捡的零件,“我早绑死了。”
黎未的耳尖“唰”地红了,赶紧低头戳光屏掩饰,指尖能感到屏幕表面微微升温。
小闹却不合时宜地吹了声口哨:“哎呀呀,恋爱脑病毒开始传播了——”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全息屏突然闪起刺目的白光,圣殿广场的画面里,审判台的能量柱已经汇聚成巨大的“天命之眼”,幽蓝光束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残影。
雷恩的声音通过全星广播炸响:“所有违背命运的杂音,将在此刻——”
08的缺牙笑容在视网膜灼烧——这一次,噪音由我定义。
“在此刻被吵死!”黎未猛地按下发送键。
刹那间,星网掀起滔天巨浪。
实验室的光屏疯狂闪烁,小闹的投影被挤成了乱码:“检测到……百万条上传请求!有人发尿床监控、有人传跑调的生日歌、还有个大叔在直播炖红烧肉——”
黎未盯着光屏里炸开的数据洪流,突然笑出了声。
那些原本该被“天命”审判的“杂音”,此刻正像潮水般漫过审判台的能量罩。
她转头看向卫砚舟,他的眼镜片上正跳动着无数光点,那是全星居民的心跳频率,正通过共感同步器与她的脉搏共振——咚!
咚!
咚!
每一下都撞在她鼓膜深处。
“听见了吗?”她轻声说,“这是活着的声音。”
光屏里,雷恩的“天命之眼”出现了第一道裂纹。
他盯着突然混乱的能量测试屏,喉结滚动着重复预言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一声奶声奶气的“妈妈我怕”彻底淹没。
而在星图帝国的各个角落,收到广播的人们正摸着发烫的终端窍笑——有人翻出十年前的丑照,有人录下自家猫打翻花瓶的蠢样,还有个在绿洲捡垃圾的小孩,把黎未当初哭鼻子的录音循环播放。
这些荒诞、琐碎、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噪音”,正顺着星网汇聚成最锋利的矛,刺向那座名为“天命”的圣殿。
数据洪流爆发的刹那,黎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共感同步器的镜片上,卫砚舟的心跳频率像打桩机似的撞进她神经——咚!
比她快了整整三倍。
她偏头看他,作战服下的肩背绷成弓弦,连喉结都在随着数据流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