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哭成狗(2 / 2)

没有激昂的音乐,只有零七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踩在地上的摩擦声——“嚓、嚓、嚓”,节奏笨拙却坚定,像是大地本身在回应召唤。

他和另外几个早就受够了当木偶的学生,跟在黎未身后,排成了一个松散的方阵。

黎未站在最前面,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双手。

左手向东,右手向西,脖子像落枕一样歪着,膝盖内扣。

这就是传说中的“咸鱼第一式:我也想站直但这很难”。

这动作真的丑出了天际,既不优雅也不威猛,像是一群喝多了假酒的螃蟹在复健。

但他们做得极其认真。那种认真里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滑稽。

他们的肌肉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在阳光下闪出细碎金光;脚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低沉的“吱嘎”声,像是身体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束缚。

路过的巡逻机械犬停下了,原本准备发射麻醉针的炮口迟疑地转动着,金属关节发出短促的“咔嗒”校准音,似乎无法判定这到底算是暴动还是行为艺术。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

有人想笑,却因为害怕而捂住了嘴,指缝间溢出闷哼般的喘息;

有人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视线模糊中只看到那群人在阳光下扭曲的身影,像一幅被泼了水的油画。

这种极其矛盾、混乱、不合逻辑的情绪,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顶着那名为“秩序”的锅盖。

“警告……逻辑冲突……警告……”

黎未甚至能听到那个银环内部传来的微弱过载声,就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乱叫,又像是老旧收音机搜不到信号时的电流杂音。

她继续跳。

翻白眼,抖肩,顺拐走路。

每一个动作都在说:看啊,我很烂,我很废,但我很快乐。

这种极其原始、甚至有点低级的情绪宣泄,像病毒一样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卫砚舟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像个傻子一样扭动的身影。

他一直紧绷的嘴角,忽然不受控制地松动了。

他学着黎未的样子,极其生涩地,耸了一下肩膀——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终于咬合。

就像是一道堤坝崩开了一个缺口。

有人扔掉了手里的课本,纸张散落时发出哗啦的扇动声;

有人解开了扣得死紧的风纪扣,领口松开的刹那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哈哈哈哈……这什么玩意儿啊……”有人一边笑一边流眼泪,声音颤抖着撕裂空气;

“呜呜呜……我也想躺着……”有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混着鼻涕与哽咽,在广场上空交织成一片情感的暴雨。

笑声、哭声、吐槽声、尖叫声,这些被压抑了整整十年的声音,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每一缕声波都携带着粉色孢子,它们在空中碰撞、扩散,如同一场精神层面的连锁反应。

黎未能感觉到脚下地面轻微震动,那是上千双脚掌踏地引发的共振;她耳膜被喧嚣冲击得发烫,却第一次觉得这世界如此真实。

粉色的孢子如暴雪般落下,每一个吸入的人都在这一瞬间找回了身为“人”的权利——那个不完美的、破碎的、却鲜活的自己。

43%。

老头给的那个数值,早在第一声大笑响起时就被冲破了。

“滴——滋——砰!”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脆的爆裂声从离黎未最近的一个女生脖子上响起。

银环冒出一缕青烟,锁扣自动弹开,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滚了几圈后静静躺在裂缝之间,像一枚被遗弃的勋章。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砰砰砰砰——!

像是过年时那挂最长的鞭炮,银色的碎片如雨点般落下,砸在水泥地上,奏响了一曲金属的交响乐。

每一记撞击都带着微弱的余震,传入脚心,仿佛大地也在欢笑。

上千名学生站在阳光下,脖子上带着红印,却笑得前仰后合,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的泪水咸涩地流进嘴角,笑声嘶哑地撕开胸腔,手掌拍打彼此肩膀的声音,像是一种失传已久的仪式鼓点。

而高台之上,赛伦那个永远挺拔的身影,终于晃动了一下。

他左耳的金属接口冒出耀眼的火花,那种剧烈的抽搐让他那张冷漠的脸瞬间扭曲。

他死死盯着的低语:

“……这声音,竟和母亲爆炸前……一模一样。”

黎未大口喘着气,汗水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但她仍睁着眼,望着那一片狼藉而自由的天空。

她看着满地的银环碎片,还没来得及比个剪刀手庆祝,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监控塔顶端的信号灯诡异地由红转紫。

一股比之前的静默压制更加阴冷、更加充满恶意的气息,正顺着地底的电缆急速蔓延。

那紫色光芒无声闪烁,像毒蛇吐信,带来一种近乎生物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令人心脏骤缩。

“快跑!”卫砚舟猛地冲过来,一把拽住黎未的手腕,“那是议会的特勤清扫信号——这帮疯子启动了‘格式化’程序!”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惊惶,掌心滚烫而潮湿,像是握住了正在燃烧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