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定位,她很快找到了第一个摆出猫碗的人——一个退休教师,姓王。
档案显示,这位王老师在“共灶点”计划推行初期,曾因不忍心看邻居挨饿,私自开火做饭分发,被以“非法供餐,扰乱资源分配秩序”的理由罚过一笔不小的款项。
“动机?”凌霜低声自语。
她不相信这位被“铁拳”教育过的老师,会突然变得如此富有爱心。
她将时间线往前拉,很快就看到了小桃剪辑的那段视频在各个群里疯传的轨迹。
瞬间,她全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献爱心,这是一种无声的表态,一次心照不宣的站队。
在一个人人都要靠“摇号”决定温饱的特殊时期,谁能对最弱小的流浪动物都抱有“有饭同吃”的善意,谁就拥有最坚实的民心基础,谁就最值得信赖。
“原来如此……”凌霜眼神复杂,她没有上报处理,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这段影像资料截取下来,归档到一个名为“民心保全计划”的加密文件夹里,标签为“温情模块”。
中午时分,陆远正准备给自己下碗面,就被“烟火车”骑手群里的一条新规矩给整不会了。
群公告赫然写着:即日起,每位骑手在每日送餐途中,必须顺路完成至少三个“流浪餐点”的投放任务。
投放点的食材由系统根据各“共灶点”的富余订单自动调配,并计入骑手绩效。
陆远当即找到小桃,皱着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要搞全城公益了?这又是你整的活儿?”
小桃正捧着一碗粥喝得正香,闻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老板,这可真不是我号召的。是早上拍你视频的张姨,她在志愿者群里带头发起的。原话是‘陆师傅一个开饭馆的都能想到喂猫,咱们这些送饭上门的更不能缺德’。大家一合计,就这么定了。我只是帮忙把规则优化了一下,对接了系统而已。”
陆远愣住了。
他扭头看向窗外,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正蹲在墙角,优雅地舔着一个新放的塑料碗。
他忽然觉得有点魔幻,随即低声笑了出来:“行吧,反正功德点又不会少。”
这事还没完。
傍晚,当陆远正叼着筷子思考晚饭是吃红烧肉还是白切鸡时,一个陌生的加密电话打了进来。
对方自称是市政府应急办的,语气是陆远从未听过的、近乎恭敬的客气:“陆师傅您好,冒昧打扰。我们想请问……能否授权我们,在即将发布的新版《社区互助倡导书》里,使用‘连猫都有份’这句话作为宣传标语?”
陆远叼着筷子,歪头想了想,答得干脆:“可以。但得加一句——‘人若无炊,何以饲猫?’”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大约三秒后,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变得有些干涩和谨慎:“……陆师傅,您这句话……我们可能不敢印在倡导书上。但是,我们记下了。”
电话挂断,陆远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有些出神。
他喃喃自语:“搞了半天,原来最硬的道理,得用最软的皮子包着,才递得出去啊。”
灶膛里,一根干燥的松木柴“噼啪”一声,炸开一小簇绚烂的火星,像某种心照不宣的回应。
一夜之间,整座城市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第二天,陆远拉开店门,发现巷口那只三花猫的“饭碗”旁边,又多出了七八个不同款式的碗。
有的碗里是高级猫粮,有的碗里是手撕鸡胸肉,甚至还有一个碗里放着一条被精心挑去了鱼刺的清蒸小黄鱼。
猫咪们倒是吃得不亦乐乎,可放碗的人们,眼神却在空中悄无声息地交锋。
那感觉,不像是邻里间的温情接力,倒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厨艺与财力展示。
陆远倚在门框上,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
他觉得,一场新的、关于“谁家灶火最旺”的竞赛,似乎已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