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少伯曾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告诉她,他巧妙地利用吴王的骄傲与扩张野心,以及朝中主战派的怂恿,极力鼓吹北上与齐晋争霸的“宏图伟业”。
范少伯的目的十分清晰,就是要将吴国的精锐主力牢牢牵制在遥远的中原战场,使其国内空虚。
而此刻,越国,只待吴国这头巨兽转身离开巢穴,露出最柔软的腹部,便会发起致命一击。
这一切,夷光心知肚明。
她知道这场战争无法避免,知道这是范少伯精心策划,她甚至知道,公子慎此去,他的处境,注定凶险万分。
一边是刻入骨髓的家国使命,一边是那个给予她温暖与希望,如今却即将被她故国的刀锋所指的男人。
她有选择吗?
没有。
她的命运不属于自己。她是一枚棋子,只能沿着棋手划定的轨迹,走向预设的终局。
她缓缓将信纸凑近烛火,跳跃的火苗吞噬了那些刚劲的字迹,也吞噬了她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
灰烬飘落,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片死寂。
她抬起眼,眸中已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她唤来心腹侍女,声音清晰而冷静。
“去请明姬姐姐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当郑女匆匆赶来时,夷光直接了当地说道。
“姐姐,从今日起,你搬来馆娃宫与我同住。”
郑女一怔。
“为何突然。”
“战事已起,宫中难免人心浮动。”
夷光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姐妹住在一处,彼此有个照应,你这就去收拾,我会禀明大王。”
她如今在吴王面前的话语权,几乎达到了顶峰。
或者说,在“情丝缠”无形的影响下,她的意愿,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吴王的意愿。
吴王对她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她甚至能微妙地引导他的某些决策和情绪。
在某些时刻,夷光仿佛成了另一个隐形的吴王。
果然,当向吴王提出要求时,吴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应允了。
于是,郑女顺利迁入了馆娃宫。姐妹二人再次居于同一屋檐下,她们闭门不出,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访客。
宫内,熏香依旧袅袅,舞乐偶尔响起,维持着虚假的太平。
夷光依旧每日“病恹恹”地出现在吴王面前,用她的柔弱和依赖,麻痹着他对于后方危险的感知。
宫外,时间一天天流逝。
北上的吴军浩浩荡荡,捷报时而传回,姑苏城一片欢腾,歌颂着吴王的武功。
没有人注意到,南方的天空,正悄然积聚着乌云。
直到那一天,一名浑身浴血的信使,带来了一个将整个吴国震得粉碎的消息。
“越王兴兵犯境,我军留守兵力不足。”
消息如同野火般烧遍全城,也终于烧穿了馆娃宫紧闭的宫门。
夷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郑女走上前问夷光,会赢吗
夷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