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凛冬寒风刮过战场,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冰冷杀意,清晰传入阴骨上人与血岩老祖耳中,更远远传开。
“还有谁,想当第二个?”
简单的问句,配上毒姥姥刚刚形神俱灭、赵执事断臂溃逃的残酷事实,以及韩立此刻虽然气息萎靡、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如孤峰的身影,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阴骨上人与血岩老祖扑杀的身形,硬生生在距离韩立不足三十丈处停滞。两人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中怒火与忌惮交织,死死盯着韩立,尤其是他右手掌心那缓缓旋转、虽已虚幻却依旧散发着奇异道韵的乳白莲影,以及左手指尖尚未完全散去的淡银空间波动。
他们丝毫不怀疑,此刻若再强行上前,这个看似油尽灯枯的韩立,绝对有能力在临死前,再拖一个甚至两人一起上路!毒姥姥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那诡异融合了时间、净化甚至某种承载之力的指力,还有那防不胜防、犀利无比的空间袭杀,都让他们心头发寒。
“韩立!”阴骨上人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你竟敢杀我黑煞府盟友毒姥姥!此仇不共戴天!我黑煞府……”
“废话。”韩立直接打断,眼神漠然,“要战,便来。不战,就滚。”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不耐烦,仿佛面对的并非两位凶名赫赫的金仙中期,而是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血岩老祖脾气更为暴戾,闻言周身血煞轰然升腾,怒喝道:“小辈猖狂!真以为我等怕了你不成!你此刻不过是强撑……”
话音未落,韩立左手微抬,指尖那点淡银光芒再次隐隐闪烁。
血岩老祖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向后退了半步。这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恐惧。
阴骨上人眼角抽搐,心中暗骂血岩老祖沉不住气。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与杀机,知道今日事已不可为。韩立的归来和雷霆手段,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部署,毒姥姥身死,赵执事叛逃之事暴露且重伤遁走,联军士气已堕。反观青冥山,虽然伤亡惨重,但核心犹在,且因韩立归来、连斩强敌而士气大振。更重要的是,韩立此人太过诡异难测,谁也不敢赌他还有没有同归于尽的底牌。
“好好好!”阴骨上人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阴冷如九幽寒冰,“韩立,今日算你狠!山不转水转,杀我盟友,毁我大事之仇,我黑煞府、魔岩洞、万毒谷必百倍报之!待你伤愈?哼,你以为你还有时间恢复吗?诸方势力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们走!”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下方混乱的联军修士以及血岩老祖喝道。说罢,他深深看了韩立一眼,似要将其模样刻入神魂,随即化作一道惨白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远空疾驰而去,竟是连场面话都懒得再多说。
血岩老祖虽有不甘,但见阴骨已走,自己独木难支,更忌惮韩立那诡异的袭杀手段,只得狠狠一跺脚,卷起漫天血煞,裹住部分魔岩洞核心门人,也朝着另一个方向遁走,留下一句充满怨毒的怒吼:“韩立小儿!你等着!我血岩必报此仇!”
两位首领一逃,本就军心涣散的联军顿时彻底崩溃。
“府主走了!”
“老祖也走了!”
“快逃啊!”
剩下的黑煞府、魔岩洞、万毒谷(残余)、五仙教修士,发一声喊,再也顾不得围攻青冥山,如同退潮般向着四面八方仓皇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生怕逃得慢了,被那煞星追上。
青冥山众人见状,更是士气如虹,在一些长老的带领下,纷纷衔尾追杀,又留下一地敌修尸首。不过墨辰很快发出命令,鸣金收兵,并未让众人远离山门追击。穷寇莫追,且宗门亟待收拾,宗主伤势更需处理。
直到最后一道敌方遁光消失在天际,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山门、燃烧的废墟、遍地的尸骸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韩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一松。
“噗——!”
又是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液喷出,他眼前阵阵发黑,体内那强行拧在一起、支撑他爆发出惊人战力的数股力量,此刻如同失去了约束的洪水猛兽,轰然反噬!
白玉莲台印记瞬间黯淡隐去,右臂软软垂下,骨骼不知裂了多少。左手指尖的空间波动消散。周身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急剧衰落,体表那些细密的裂痕再次扩大,鲜血渗出,将他染成一个血人。更严重的是丹田与识海,几股截然不同的法则之力冲突激荡,道基动摇,神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伤势比预想的还要沉重。不仅是肉身与法力的损耗,更在于强行融合、催动未炼化的莲台力量与赤金光焰带来的法则反噬与道基损伤。没有数月甚至更久的精心调理与闭关,恐难恢复,且可能留下隐患。
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缓缓转身,看向主峰之巅。
南宫婉早已收起地脉晶核,不顾自身伤势,化作一道流光飞扑而来,在韩立即将软倒的瞬间,扶住了他。
“夫君!”入手处一片冰凉粘湿,感受到韩立体内那混乱不堪、濒临崩溃的气息,南宫婉心如刀绞,美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之前的坚强与决绝全然不见,只剩下无边的心疼与后怕。
墨辰、石坚等人也纷纷围拢过来,人人带伤,面色悲戚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主上!您……”墨辰独臂颤抖,老泪纵横。
“韩大哥!俺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石坚胸腹间一道巨大的伤口仍在淌血,却咧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韩立靠在南宫婉怀中,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他们虽个个带伤,但核心人员大多还在,心中稍安。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清晰:“清点伤亡,救治伤者,修复警戒阵法……提防……敌人去而复返……婉儿的伤……”
话未说完,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夫君!”
“主上!”
惊呼声响成一片。
……
当韩立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已是三日之后。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相对完好的静室石榻上,身下铺着柔软的灵草垫,身上盖着干净的薄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宁神香的气息。静室显然被精心布置过,布下了数层隔音、聚灵、防护的禁制。
身体依旧如同散了架一般,无处不痛,尤其是丹田与经脉,传来阵阵空虚与刺痛。但比起昏迷前那几股力量疯狂冲突、道基欲裂的可怕感觉,此刻体内虽然依旧混乱,却缓和了许多,有一股温和醇厚的药力以及精纯的水木属性灵力,正在缓缓流转,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脏腑,勉强维持着生机,并试图梳理那几股桀骜不驯的异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