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部那庞大、依山而建的木寨主厅内。
沙摩柯心烦意乱。前线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糟:官军陈彦部已进驻南安,虽未大举进攻,但斥候活动频繁,显然在酝酿雷霆一击。而更让他恼火的是,各部落对强制征召令的抵触情绪远超预期,出兵拖拉,人数也远远不足。更要命的是,军心开始浮动,一些小部落的人已经开始零星逃亡,尽管被他派去监军的弟弟沙鲁弹压了几次,但似乎效果有限。
他正盘算着要不要再派些使者,用更严厉的威胁,或者许以战后的“战利品”分成,逼迫那些还在观望的大部落(比如几个与黑岩部关系若即若离的中等部落)出兵,突然,厅门被猛地撞开,他弟弟沙鲁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大哥!不好了!出事了!”沙鲁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和一丝慌乱,“那些该死的小部落虫子,反了天了!白溪部的木鹿,公然派人到营地里蛊惑人心,拉拢那些小部落的人逃跑!我虽然当场呵斥,也抓了几个想溜的吊起来打,但还是没拦住,跑了好几十个!都是木鹿那个老混蛋在后面捣鬼!他还说什么……什么‘天变了’,让我们黑岩部别想再一手遮天!”
“木鹿?!”沙摩柯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暴虐的怒气直冲天灵盖。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妹妹的死,白溪部近年来的阳奉阴违,还有此刻的“背叛”!他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粗大的木柱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好!好一个木鹿!我没去找他算旧账,他倒是先跳出来拆我的台!这是要公然跟我黑岩部作对了!”沙摩柯双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敢在这个时候动摇军心,蛊惑人心,不杀一儆百,以后谁都敢骑到我黑岩部头上拉屎!”
他恶狠狠地盯着沙鲁,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立刻带上我们黑岩部三百最勇猛的战士,去把最先带头逃跑、也是最早派人来要人的那个‘溪尾寨’,给我屠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把寨子烧成白地!把头人的脑袋给我带回来,挂在路口示众!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背叛我沙摩柯,背叛联盟,是什么下场!”
沙鲁闻言,非但没有觉得任务艰巨,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他最热衷于这种彰显武力和杀戮的差事。“大哥放心!我一定把那破寨子连根拔起,让那些贱民知道厉害!”说罢,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大厅,点兵去了。
“还有!”沙摩柯冲着沙鲁的背影吼道,“派人去白溪寨,给我质问木鹿!问他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真想开战?!让他把人交出来,向我请罪!否则,等我收拾完官军,下一个就是他白溪部!”
沙鲁走后,沙摩柯余怒未消,胸脯剧烈起伏。他目光扫过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个外甥,虽然带来了麻烦,但也确实有些鬼主意。
“舅舅。”徐奎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冷静,“木鹿此举,背后必有汉人撑腰,意在从内部分化瓦解我们。沙鲁去惩戒溪尾寨,固然可震慑一时,但若要稳住前线军心,防止逃亡蔓延,还需更直接、更残酷的现场弹压。”
沙摩柯看向他:“你有什么主意?”
徐奎眼中寒光一闪:“光是打骂威慑,对那些心思浮动的小部落之人,恐怕不够。必须见血,必须让他们亲眼看到逃跑的下场有多惨!请舅舅授我临机专断之权,我亲赴前线各营坐镇。但凡发现有人煽动逃亡,或有人试图私自离营,不必请示,当场格杀!将其首级悬于营门,以儆效尤!用铁血手段,扼杀所有不轨之心!同时,将各小部落的人打散混编,由我们黑岩部的心腹勇士严加看管,让他们难以串联!”
沙摩柯闻言,眼中凶光更盛。徐奎的建议正合他此刻暴戾的心意。“好!就照你说的办!奎儿,你去前线,替舅舅盯紧了!谁再敢有异动,杀无赦!用他们的血,给我把军心重新凝聚起来!”
“甥儿领命!”徐奎躬身应道,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这正是他想要的——掌握一部分生杀予夺之权,既能体现价值,也能在蛮军中建立自己的权威。
很快,三支队伍从黑岩寨出发:一支由沙鲁带领,杀气腾腾奔向溪尾寨,执行灭族屠杀;一支使者带着沙摩柯的愤怒质问前往白溪部;另一支则由徐奎率领,带着数十名黑岩部死士和沙摩柯的手令,前往各处联军营地,执行血腥的督战和弹压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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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尾寨,一个位于偏僻溪谷末端的小型蛮族部落,总共不过百十来口人,以采集、狩猎和少量刀耕火种为生。他们的青壮年大约二十多人,前些日子全被沙摩柯强行征调走了。就在昨天,这些好不容易在木鹿派来的人的帮助下,冒险从黑岩部防线逃回来的年轻人,刚刚与担惊受怕多日的家人团聚,寨子里还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