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以东,清河沿岸。
深秋的天空高远湛蓝,阳光洒在广阔的田野上,映出一片令人心安的灿金。
这里是北望军开辟的最大一片屯田区。
得益于清河水利的修缮,以及去岁相对平靖的环境。
加上陈稳偶尔以“能力赋予”辅助关键农时,今年的收成出乎意料的好。
田垄间,满是忙碌的身影。
寨中轮换休整的士卒、周边安置的流民家眷。
甚至部分讲武堂的学员,都挽起袖子,手持镰刀,在金黄的粟米杆间挥汗如雨。
割下的粟穗被捆扎成束,装上一辆辆骡车、牛车,运往晒场和谷仓。
空气中弥漫着新谷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劳作者们偶尔爆发出的、带着疲惫却满足的号子声。
一派繁忙而充满希望的景象。
“好年景啊!”
晁盖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金色,咧开嘴笑了。
他身旁是正在参与“劳动课”的几名岳家军学子。
这些年轻人初来时常带着军中悍卒的傲气,对下田劳作颇有些不以为然。
但几天下来,在烈日和尘土中,看着亲手收割的粮食堆积成山。
听着老卒们讲述早年缺粮时啃树皮、甚至易子而食的惨状,心态已然悄然变化。
“晁天王,咱们北望军……一直这般,兵士也需种田么?”
一名姓徐的年轻队正忍不住问道。
他来自岳家军,虽然军中也有屯田,但多是专职的屯田兵或征发民夫。
战兵参与如此大规模的收割,且看起来驾轻就熟,实在少见。
晁盖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徐啊,在咱们这儿,没啥‘兵士’‘民夫’的严格区分。
能拿刀枪,也能挥锄头,这才是自己人。”
“粮食是命根子。指望朝廷?指望那些粮商?”
他摇摇头,笑容里带上一丝冷意。
“远水解不了近渴,还不知里面掺了多少沙子。
自己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腰杆才硬得起来。”
另一名学子望着远处晒场上堆积如山的谷堆,喃喃道。
“这得有多少石?怕是够咱们……够贵寨吃用许久了。”
旁边一名北望军的老卒听到了,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自豪。
“这才哪到哪。今年天公作脸,加上……嗯,上头有些法子,让庄稼长得格外扎实。
光是这一片,估摸着就能收上来六七千石好粟米。
加上其他几处零散屯田和寨里自种的菜蔬,省着点。
支撑到明年夏收问题不大,还能有些富余。”
“富余?”徐队正眼睛一亮。
富余的粮食,在如今这年月,可是比金银更硬的硬通货。
晁盖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压低声音道:“怎么,想着你们南边了?”
徐队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不瞒天王,南下前就听说,营里粮饷被克扣拖延,兄弟们虽无怨言,可肚子里没食,操练打仗总差股气。若能有些富余粮食接济……”
晁盖收起笑容,正色道:“这事儿,君上和吴先生他们早有计较。
咱们种田,不光为自己吃饱,也是为了更有力气打金狗,帮该帮的人。”
这时,一名传令兵小跑过来。
“晁天王,君上请您和几位南方来的客人,去大仓那边议事。”
晁盖应了一声,招呼几名学子:“走,一起去听听。”
众人来到位于寨子中心区域、防卫格外森严的大仓区。
这里是由数个大型砖石库房和宽阔的晒场组成。
此刻,晒场上粟米堆积如山,几十名妇人正用木锨翻晒,确保干燥。
陈稳、吴用、以及负责后勤统筹的钱贵,正站在一处库房前的空地上。
石墩也在一旁,他刚从南方回来不久。
“君上,晁天王和几位南方客人到了。”
陈稳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在几名风尘仆仆却眼神清亮的岳家军学子身上略微停留,点了点头。
“来得正好。都看看,这便是今秋屯田所得之一部。”
他指向那些谷堆。
“扣除寨中必需存粮、预留种子、以及应付可能灾荒的储备,大约能腾出两千五百石左右的富余。”
这个数字让几名岳家军学子暗暗咋舌。
两千五百石!这足以支撑一支数千人的部队数月之需!
“君上之意是?”晁盖问道。
陈稳看向石墩:“石墩刚从南边回来,岳家军那边粮饷被克扣拖延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峻些。将士虽忠勇,但无粮不聚兵。”
他又看向那几名学子。
“诸位在寨中这些时日,想必也看到了,我北望军屯田自足,并非只为苟全。有多余的力气,便该使在该使的地方。”
几名学子闻言,心头皆是一热。
徐队正忍不住抱拳道:“陈先生高义!若真有富余粮食能南运,解我岳家军燃眉之急,末将等……代岳元帅及全军将士,先行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