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白的,混杂着灰色的脑浆与碎骨,喷溅了一地。
它前冲的势头戛然而生,那具没有了头颅的躯体在惯性下又向前踉跄了两步,高举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随即,整个身体重重地向前扑倒,在木地板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马尼夫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祭、祭品?”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牙齿咯咯作响。
“所以说我们是祭典的祭品吗?看来是大杂烩啊!又出来了?那些家伙!放过我啦!真是的!”
他的哀嚎在狭小的木屋里回荡,带着哭腔的尾音被一声尖锐的爆裂声打断。
哗啦!
小屋侧面的窗户猛地炸开,木屑与玻璃碎片向内飞溅。
一只畸形的手臂率先探了进来,那手臂上没有皮肤,覆盖着一层湿滑的、泛着青蓝色光泽的鳞片,手指的末端是尖锐的骨爪,在粗糙的窗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头颅挤了进来。
那和刚才被格斯一刀钉死的怪物如出一辙,却又更加扭曲。它的下颚不自然地拉长,布满了细密的、针尖般的牙齿,一双浑浊的、完全没有焦距的鱼眼在眼眶里疯狂转动。
正是那天在海盗船上遭遇的怪物。
它们不止一个。
另一扇窗户也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黑影在窗外蠕动,它们的轮廓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怪诞而臃肿。
恐慌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就在那破窗而入的怪物手脚并用、即将落在地板上的瞬间,一道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不是利剑出鞘的清鸣,而是巨兽从沉睡中苏醒的低吼。
格斯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身后众人惊恐的表情。
他只是站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股撼动山岳的气势。
那柄比门板还要宽大的斩龙巨剑被他单手反握,从背后的皮鞘中缓缓抽出。厚重的剑身划破空气,带起沉闷的风压。
没有多余的言语。
没有丝毫的迟滞。
黑色的巨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死亡弧线。
斩下。
噗嗤——!
那不是血肉被切开的声音,更像是用斧头劈开一袋装满了烂泥与脏水的皮囊。
刚刚爬进屋内的怪物,从头颅到胯部,被一分为二。它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在中线处向两侧滑开,墨绿色的血液与腥臭的内脏瞬间铺满了它身下的地板。
两片残躯在地上抽搐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血腥味混杂着腐烂海产的恶臭,在屋内爆炸开来。
格斯的身影,在飞溅的污血中,纹丝不动。
然而,一头倒下,更多的怪物从破口处涌了进来。它们无视了同伴的惨死,眼中只有嗜血的疯狂,嘶吼着,手脚并用地扑向屋内的活人。
就在塞尔比高长剑出鞘,准备迎击另一头怪物时,异变陡生。
格斯的身后,那片被炉火投下的深沉阴影,开始扭曲、沸腾。
一道纯粹的黑光自他脚下蔓延开来,那不是任何物质,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黑暗,它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凝聚成型。
一头通体漆黑的巨犬从阴影中昂首浮现。
它没有实体,身躯由流动的暗影与翻滚的怨念构成,一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眼瞳,漠然地扫过那些扑来的怪物。
黑犬没有咆哮,它只是张开了嘴,一道无声的、纯粹由杀意构成的冲击波纹扩散开来。
那些刚刚冲进屋内的怪物,动作猛地一僵。
它们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它们像是看到了某种天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甚至开始向后退缩。
黑犬向前踏出一步,无声地拦在了法尔纳塞与马尼夫柯等人的身前,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黑暗屏障。
屋外的怪物们也停下了冲击的势头,拥挤在门口与窗口,发出不安的、低沉的嘶吼,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格斯漆黑的目光越过眼前被他斩开的尸骸,投向门外那片密密麻麻的、在月光下蠕动的怪异剪影。
也就是说外面的这些,也是……
他眼中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单手将那柄沾满了腥臭液体的斩龙巨剑扛在肩上,沉重的剑身压得他肩头的肌肉微微隆起。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木质地板在他沉重的军靴下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没有理会身后众人错愕的目光,也没有去看那头忠实守护着他们的黑犬。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格斯扛起斩龙,朝门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