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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碗(1 / 2)

老张的面馆开了二十年,招牌上的红漆都快褪成粉色了。店里总是那几张桌子,塑料桌布印着俗气的牡丹花纹,边角都磨得起毛。我习惯坐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墙上有块水渍,年头久了,渐渐晕染成一幅像山又像云的画。

常来这儿,是因为踏实。

早晨六点半,第一锅骨头汤开始翻滚,奶白色的,咕嘟咕嘟冒着泡。老张系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围裙,站在灶前开,手腕轻轻一扬,面就散成扇形落进锅里。筷子搅三圈,不多不少。看着那团面在沸水里舒展开,从僵硬变得柔软,从苍白变得透明,最后捞进粗瓷大碗里,浇上汤,撒上葱花。整个过程像某种仪式。

“你的面。”老张把碗端过来,碗沿有点烫手。

我低头吃面。热气蒙在眼镜上,世界变得模糊。只能听见自己吸溜面条的声音,隔壁桌老人看新闻的声音,还有后厨水龙头没关紧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像是时间的脚步声。

这种时刻,人会特别安心。不需要想什么深刻的事,只需要感受这碗面的温度,咀嚼它的筋道,品尝汤的鲜醇。所有关于未来的焦虑、过去的遗憾,都暂时退到了这团热气后面。存在变得很简单:一口面,一口汤,一次呼吸。

前阵子工作遇到瓶颈,连着加了一星期班,最后还是没赶上deadle。凌晨三点从公司出来,街上空荡荡的,只有24小时便利店的灯还亮着。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老张的面馆——这个点本该打烊了,但里面还亮着灯。

推门进去,老张在擦桌子。看见我,愣了愣,什么也没问。

“还有面吗?”

他点点头,转身进了后厨。我坐在老位置上,看着墙上的水渍。深夜的灯光下,它看起来像一片海。

面端上来时,碗边放了一小碟泡菜,萝卜切成很细的丝,拌了香油。“送的,”老张说,“吃点咸的,提神。”

我忽然鼻子一酸。不是因为这碟泡菜,而是因为在这种时刻,还有人用最朴素的方式关心着你——不是问“你怎么了”,不是给建议,只是多给你一碟泡菜。

“老张,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正擦灶台,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擦。“为了明天早上还能来吃面。”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进汤里。

后来我才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能在清晨走进一家熟悉的店,吃一碗熟悉的面,这本身就是意义。这种日常的、重复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组成了生活的骨架。就像骨骼撑起身体,这些小小的仪式和习惯,撑起了我们存在的实感。

上周去菜市场,看见一个卖茉莉花的老太太。花用细铁丝串成手环,摆在竹篮里,白得晃眼。我买了两串,一串给妻子,一串不知道怎么处理,就随手放在了窗台上。

过了几天,花干了,但香气还在。每天早上开窗时,那股淡淡的甜香都会飘进来,不浓,但持久。妻子说:“枯萎的花比新鲜时还香。”确实,水分蒸发了,香气反而更纯粹。

这让我想起老张的面馆。二十年了,装修没变过,菜单没变过,味道也没变过。在这个一切都在加速、都在追求新奇的时代,这种不变反而成了最珍贵的变量。每次去,都知道会得到什么——不是惊喜,是确幸。确定的幸。

昨天傍晚,我带儿子去吃面。他五岁了,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