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的烛火燃得稳,蜡油顺着烛身淌下,在底座凝成半透明的壳。
陆云许掀帘进来时,披风扫过帐门的铜钩,“叮”地轻响,他抬手将披风往肩上一拢,把外面的寒气都挡在了帐外,才捧着空瓷罐走向案前。
宁无尘正低头看北境布防图,指尖捏着枚银质兵符,听见动静便抬了头。
陆云许将瓷罐递过去,罐耳擦过宁无尘的指腹,微凉的釉面沾着点灵液残留的湿意——
那是方才分药时溅上的,早被体温烘得半干。
“都送完了?”
他声音压得刚好,不扰帐内的静。
“老卒说灵液入喉暖得很,断胳膊的那兄弟,喝完都能稳着举碗了,没人起疑。”
宁无尘“嗯”了一声,指尖立刻覆上瓷罐边缘。
这罐子是他用了五年的旧物,罐沿的釉色磨得发淡,有处细小的崩口,是当年守雁门关时,被邪祟的刃气划的。
他摩挲着那道崩口,指腹的薄茧蹭过瓷面,眼底翻涌着复杂——
有对谢归雁的惋惜,像惋惜一株长在石缝里的药草,明明有风骨,却被仇恨缠得弯了腰;
还有对往事的沉郁,那点沉郁浓得像烛火投下的影,压得眉峰都低了些。
他终究没说一个字。
有些话像帐外的寒,不说时是护人的屏障,说穿了就成了刺,扎得谢归雁疼,也扎得自己三年的愧疚更沉。
瓷罐被他轻轻放在案上,与兵符撞出“笃”的轻响,像把没说出口的话,都按回了心底。
陆云许站在案旁,没提谢归雁的去向,也没问毒素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