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他哽咽着，这个他叫了三十年的称呼，此刻脱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
楚芳菲还有一丝意识，她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看看蒋亦晗，又看看楚晔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然后她的眼睛闭上了，永远地闭上了。
外面的特警冲了进来。
医护人员紧随其后，迅速检查楚芳菲的情况。
但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子弹击穿了心脏，当场死亡。
蒋亦晗还抱着楚芳菲的尸体，一动不动。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染红了他精致的面容，但他像是感觉不到，只是呆呆地抱着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体，眼中一片空洞。
楚晔辰跪在旁边，低着头，肩膀在颤抖。
林奕暖走过去，轻轻抱住他。
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在哭。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是为这个叫了三十年母亲的女人的死而悲伤？是为她最后那句“对不起”而触动？还是为这段扭曲的、充满谎言和利用的亲子关系终于画上句号，而感到一种解脱的悲哀？
也许都有。
医护人员拿来白布，准备盖住楚芳菲的尸体。
楚晔辰突然伸出手，挡住了他们。
他俯下身，轻轻用手合上楚芳菲还睁着的眼睛，动作很温柔，像儿子为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
“安息吧。”楚晔辰轻声说，声音嘶哑。
白布盖了上去，遮住了那张曾经美丽、曾经威严、曾经掌控无数人命运的脸。
一切都结束了。
林奕暖走到蒋亦晗身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亦晗缓缓抬起头，看着她。
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俊美脸庞，此刻苍白如纸，眼镜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眼中布满血丝，此刻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死了。”他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林奕暖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如果她今天被逮捕，最后也是死刑。”蒋亦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理智上，我知道这是她应得的结局。但感情上……”
他的声音哽住了，过了很久才继续说：“但她毕竟是我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她就这么死在我面前，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摇头，一遍又一遍地摇头。
林奕暖理解地握住他的手。
这个男人，从小在国外孤独长大，一年只能见母亲几次。
他把楚芳菲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把她编织的那个“真心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的故事当成信仰。现在信仰崩塌了，母亲也在他面前自杀了，这种打击，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另一边，薛育彬和陈楠已经被特警控制住，戴上了手铐。
在被押解出去前，薛育彬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林奕暖。
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有悔恨，有羞愧，有乞求，还有深深的疲惫。
“奕暖。”他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我……我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林茵当年那么信任我，把我当成可以托付秘密的朋友。我却背叛了她，间接害死了她。我这辈子，都会活在这个罪孽里。”
薛育彬看向林奕暖，眼中满是泪水：“晚盈……晚盈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善良，正直，像她妈妈。我希望……希望你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疏远她。她是无辜的。”
林奕暖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薛书记，某些层面上你确实是个好官。在你任上，云城的经济发展了，环境改善了，老百姓的生活变好了。在公事上，你无可指摘。”
她的语气转冷：“但在私德上，你辜负了太多人的信任。我母亲，那些被你包庇的罪犯的受害者，还有相信你能秉公执法的老百姓，你都辜负了。”
薛育彬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林奕暖最后说，“希望你以后真的能好好反省。”
薛育彬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没有再说什么，任由特警把他押了出去。
一个时代结束了。
楚芳菲用她的死亡，为这场延续了三十年的罪恶，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带着伤痕，带着回忆，带着对未来的希望，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