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北郊,有一处颇为雅致的私人园林会所。
馆内翠竹掩映,曲径通幽,一泓活水,潺潺而过,隔绝了市廛的喧嚣。
此处不对外营业,
只接待少数持有会员身份的贵客,环境清幽隐秘,正是私下晤谈的绝佳所在。
萧月做东,预订了临水的一间静室。
她和苏明月早早便到了,两人皆精心打扮过,却风格迥异。萧月一袭月白色改良旗袍,外罩浅灰色羊绒披肩,长发松松挽起,只斜插一支白玉簪,气质清冷中透着干练,已然洗尽铅华,有了几分真正“月华”主人的沉静气度。
苏明月则是一身藕荷色高定套装,妆容精致,娇艳依旧,但眉宇间少了几分从前的张扬恣意,多了些审慎与思索。
“他会来吗?”苏明月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语气有些不确定。
自从上次被乾哲霄那番“道法自然”彻底震住,又亲眼目睹陆则川归来后汉东风云变幻,她心中的傲气被磨平了不少,对乾哲霄这个人,更是充满了复杂难言的好奇与一丝未敢宣之于口的敬畏。
“既然答应了,便会来。”萧月的声音平静,正在亲手布置茶席,动作娴雅。她与乾哲霄的联系,更多是通过“月华基金”在一些文化项目上的间接请教,如此正式的私下宴请,也是首次。
她心中亦不平静,但这不平静源于对某种精神指引的渴望,而非男女之情。
她想知道,乾哲霄如何看待她选择的这条“资本向善”之路,这条与陆则川的政治改革看似不同、却又隐隐呼应的路。
约好的时间刚到,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乾哲霄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灰色布衣布鞋,步履从容,仿佛从竹林深处漫步而来,身上不沾半点尘世匆忙的气息。他的目光在室内掠过,对萧月和苏明月微微颔首:“萧女士,苏女士,叨扰了。”
“乾先生肯赏光,是我们的荣幸。”萧月起身相迎,态度恭敬而自然。苏明月也跟着站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后只是跟着说了句:“乾先生好。”
分宾主落座。萧月亲自烹茶,手法行云流水,茶香很快在静室中弥漫开来。
“听闻萧女士的‘月华基金’近来颇有建树,聚焦文化传承与社会创新,立意高远。”乾哲霄接过萧月奉上的茶盏,并未寒暄客套,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如同谈论天气般自然。
萧月心中微动,知道自己的动向对方了然于胸。
“不过是摸索前行,希望能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不负时代,也不负……曾经得到的点拨。”她抬眼看向乾哲霄,目光清澈,“乾先生曾言‘水流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月华基金不敢言滔滔不绝,只愿能如涓涓细流,浸润一方。”
乾哲霄啜了一口茶,微微颔首:
“水无常形,随物赋形。能找准自己的‘形’,已属不易。资本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载道则利万物,逐利则生祸患。萧女士能悟到此层,并身体力行,善莫大焉。”
这话既是肯定,也点出了其中的艰难与风险。
萧月肃然道:“先生教诲,铭记于心。前路多艰,唯恐力有不逮,偏离本心。”
“本心若明,外物何扰?”乾哲霄放下茶盏,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倾听的苏明月,“苏女士近来可好?”
苏明月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经历了许多事,看了许多人,方知自己从前浅薄。家兄……家中长辈的许多做法,明月如今想来,亦觉不妥。只是,一时不知路在何方。”她语焉不详,但乾哲霄和萧月都明白,她指的是西山势力以及她自身在其中的尴尬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