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卢研究员在吗？”
周绪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卢馆从测试台前抬起头，眉头微皱。
“我是卢馆，有什么事？”
“我是三组的周绪。”
周绪走进来，将文件放在桌上。
“王主任让我送风洞的排期表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实验室，在纪黎明身上停留了片刻。
“谢谢。”
卢馆接过文件，低头翻看起来。
“你们组最近很忙？”
周绪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靠近了工作台。
“听说在做新材料实验？”
卢馆头也没抬。
“嗯。”
“那正好。”
周绪笑道。
“我们组也在研究机翼材料，要不要交流一下？”
“暂时不用。”
卢馆合上文件。
“实验还没出结果。”
周绪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自然。
“也好，等你们有进展再说。”
他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
“对了，王主任让我提醒你，下个月的经费申报要抓紧。”
“知道了。”
卢馆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周绪离开后，实验室里安静了几秒。
“那人是谁？”
卢馆突然问。
“三组的研究员。”
纪黎明回答，手上继续校准设备。
“以前没见过。”
卢馆摇摇头，重新看向测试台。
“继续吧。”
颤振测试进行到深夜。
卢馆盯着示波器上的曲线，突然开口。
“你认识他？”
纪黎明手上动作一顿。
“报到那天见过。”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卢馆说这话时，依旧盯着屏幕。
“像是在盘算什么。”
纪黎明没有接话。
卢馆也不追问，只是换了话题。
“明天风洞试验，你负责操控台。”
“好。”
“凌晨五点开始，别迟到。”
卢馆关掉设备，开始收拾东西。
“今晚回去睡。”
这算是命令。
纪黎明点头，两人各自离开实验室。
凌晨四点半，纪黎明到达风洞实验室时，卢馆已经在了。
她正在检查模型安装情况。
“来了？”
卢馆没回头。
“检查一下数据线，别接错了。”
五点钟，试验准时开始。
高速气流在管道中呼啸，模型机翼在激波中微微震颤。
卢馆紧盯着显示屏，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升力系数偏大。”
她皱眉。
“调整攻角，负一度。”
纪黎明操作控制杆。
机翼缓缓转动，数据流随之变化。
“还是不对。”
卢馆站起身，走到观察窗前。
“激波位置太靠前了。”
她沉思了几秒。
“停机，我要调整模型。”
气流停止，卢馆打开试验段舱门。
她亲自调整了机翼上的涡流发生器。
“再试。”
第二次试验，数据明显改善。
卢馆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复合材料刚度太大，气动弹性效应不明显。”
她快速记录着数据。
“得重新计算颤振边界。”
整个上午，他们进行了六次试验。
中午休息时，卢馆咬着肉包子看数据，突然问。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材料各向异性。”
纪黎明指着曲线图。
“纤维方向影响了刚度分布。”
“没错。”
卢馆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嘴里。
“得做各向异性修正。”
下午的试验一直持续到傍晚。
当最后一组数据出炉时，卢馆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比预期好百分之十五。”
她揉了揉太阳穴。
“可以写阶段报告了。”
两人回到主实验室，开始整理报告。
晚上八点，周绪又来了。
这次他端着两个饭盒。
“听说你们忙了一天，还没吃饭吧？”
他把饭盒放在桌上。
“食堂留的，趁热吃。”
卢馆抬起头，眼神冷淡。
“不用，我们有安排。”
“别客气。”
周绪笑道。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志，互相照顾应该的。”
他看向纪黎明。
“纪同志也一起吃吧？”
“我们吃过了。”
纪黎明平静地说。
周绪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那...那我先放这儿。”
他放下饭盒，却没有离开。
“卢研究员，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说。”
卢馆继续写报告，头也没抬。
“关于边界层控制，你那篇论文里提到的方法......”
“那个方法有缺陷。”
卢馆打断他。
“我后来发现了问题，所以没继续。”
周绪眼中闪过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
“原来如此，那太可惜了。”
他又寒暄了几句，才悻悻离开。
卢馆等他走远，才开口。
“饭盒拿走。”
纪黎明把饭盒放到门外。
回来时，卢馆已经重新投入工作。
“他好像在试探你。”
纪黎明说。
“我知道。”
卢馆笔下不停。
“所以什么都没说。”
报告写到深夜，卢馆突然停下笔。
“你之前说，看过我的论文？”
“嗯。”
“那篇论文被批评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卢馆看向他。
“你为什么还敢提？”
“因为对错不由批评决定。”
纪黎明与她对视。
“只由事实决定。”
卢馆看了他几秒，转回桌面。
“明天开始，你参与理论计算部分。”
“好。”
一周后，复合材料机翼的完整报告出炉。
卢馆带着报告去开组会，纪黎明留在实验室做下一步规划。
中午时分，卢馆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纪黎明问。
“有人质疑数据真实性。”
卢馆坐下，揉着眉心。
“说进步幅度太大，不可能。”
“谁？”
“不重要。”
卢馆摆摆手。
“重要的是，上面要求重复试验，专家组现场监督。”
“什么时候？”
“三天后。”
卢馆看向工作台。
“模型得重新做一套。”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几乎没合眼。
新模型完成时，卢馆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去睡两小时。”
纪黎明说。
“试验前必须休息。”
卢馆摇头。
“还有校准没做。”
“我来。”
纪黎明按住她的肩膀。
“你必须休息。”
卢馆盯着他，最终妥协。
“两小时，准时叫我。”
她趴在桌上，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纪黎明继续校准设备，同时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两小时到，他轻轻叫醒卢馆。
卢馆醒来时眼神已经恢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