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字一直挂着,没有闪,也没有消失。像有人在耳边说话,停在那里不动。
“你听见钟声了吗?”
雷煌的手还举着,掌心的电光停住了,像冻住了一样。他没动,身体绷紧,连呼吸都变轻了。左臂的老伤突然疼了一下,那种熟悉的痛顺着胳膊往上爬。这具身体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的右眼是机械义体,开始倒退画面,找到实验中断前最后0.3秒的数据。那一瞬间,系统没有报错,防火墙也没破,外面也没信号进来。可这个信号是真的存在,清楚、稳定,还有点节奏感。它不是入侵,也不是机器坏了。信号是从内部出来的,起点是星泪矿晶共振模块,频率和凯莉斯小时候哼过的歌一样——那是她在废墟神庙里听来的曲子,她自己也不记得从哪来的。
艾德琳摘下手套,太阳穴上的贴片撕下来时带起一层皮,有点出血。她没擦,手指蹭过额头,留下一道红印。她盯着灵能引导程序的日志看。增幅器记录显示,在能量汇合的时候,灵能输出慢了1.7秒。这个数字不在任何模型里,不是缓冲,也不是衰减,更像是……时间被切掉了一段。她调出波形图,紫色的线断了一小截,边缘很整齐,不像干扰,倒像是被人故意抹掉的。
“频率变了。”她说,声音很小,“不是机器的问题,是能量本身出了问题。”
凯莉斯坐在冥想台上,水晶做的骨翼收在身后,像一对合起来的翅膀。边缘有点烫,碰一下就能感觉到。这是预知能力用太多后的反应。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翼根处的一道细纹。裂痕比刚才深了点,还没继续裂开,但一碰就能感到里面有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醒来。她闭上眼,只放出一点点意识去连接未来。眼前出现几个画面——五分钟后,主控台冒烟,雷煌拔掉电源,艾德琳捂着头跪下,而她自己站在中间,骨翼完全张开,发出一声尖叫。
画面只持续两秒,她立刻断开连接,背上全是冷汗。
“不能再用了。”她睁开眼,声音轻但很坚决,“骨翼撑不住第二次全力运行。它在提醒我。”
雷煌走到终端前,手指划过屏幕,关掉所有程序。冷却系统重新启动,风扇转了几圈又停了。温度警报亮了,主控台外壳已经发烫,快到金属软化的极限。他拆开侧板检查散热管,发现冷却液流动只有正常的四成。导热凝胶正在变成气体,管道内壁有一层灰白色的渣,质地像粉末,却有一点点生命反应。
“堵住了。”他说,“不是机器坏,是残留物。”
他取样分析,结果显示主控芯片里有亚空间粒子堆积,成分接近混沌能量残渣。这些粒子来自之前战斗中吸收的腐化场——那是一次围剿敌舰的任务,他们撤离时强行抽走了敌舰核心的能量来维持飞船动力。当时没人发现问题,但现在,这些原本不该活动的残渣在高能环境下聚集起来,形成小晶体,影响电路,甚至开始模仿原始信号。
“我们用的力量,反过来影响了设备。”雷煌把数据投到大屏上,三股能量的模型慢慢转动,“磁场、灵能、预知一旦同步,就会引发连锁反应。这不是失控,是在变化。整个系统都在变,像是……自己在重组。”
艾德琳站起来,脚步有点不稳。她走到物资柜前打开格子,动作很慢,像是怕吵到什么。星泪矿晶粉末只剩下一小瓶,标签写着纯度87%。她拿起记录本,翻看过去七十二小时的使用情况。每次修复骨翼用0.3克,每次实验用1.2克。剩下的量最多再撑一次短时间运行,如果再失败,连重启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备用的矿晶。”她说,声音干巴巴的,“就算省着用,也撑不到下一轮。星泪矿晶只产于第七星环的崩解带,现在那里已经被列为禁区。”
凯莉斯从冥想台下来,光脚踩在地上,凉意让她清醒了些。她走到主控台中间,把胸前那块菱形水晶取下,插进接口。血脉连接建立后,系统识别她的身份,自动打开工程数据库。她搜索替代材料,输入关键词:高维结晶、量子谐振、灵魂绑定兼容性。
结果为零。
所有候选矿物都不能同时承载三种力量的同步运行。有的能传导弹场,有的能存灵能,但没有一种能满足共鸣需求。最关键的是,它们缺少“共鸣基质”——那种能响应人类意识波动的活体结构。
“必须是原生星泪矿晶。”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或者同等的东西。否则,我们只是加快系统的崩溃。”
雷煌站在隔离区外看着实验舱里的设备。磁场发生器还在轻微抖动,即使断电也有电弧跳动,像快要死的动物在抽搐。他戴上绝缘手套,手动拆解核心模块,发现线圈内部出现了小裂缝。这是金属疲劳,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出现。他的身体经过基因改造,承受力远超常人,设备也强化过,理论上能扛十倍标准负荷。
“能量太强了。”他用手摸着裂缝边缘,“不是设备不行,是我们逼得太狠。每一次叠加,都在撕裂现实。”
艾德琳走过来,把手放在主控芯片上。芯片很烫,但她没缩手。掌心的疤又发热了,那是三年前灵能反噬留下的,现在却像在回应什么。她想起审判庭教官说过的话:“灵能不是工具,是活的。你控制它,它也在看你。你以为你在主导,其实它可能早就选中了你。”
“第七门徒草案里的仪式要求施术者保持清醒。”她说,声音忽然空了一点,“但我们现在的做法,是在逼它突破极限。它不稳定,是因为我们在强行改变它的路。就像把河水引向悬崖,还想让它平静流下去。”
凯莉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骨翼的震动越来越频繁,哪怕她什么都不做,裂纹也在慢慢变长。她知道这是预知反噬。每次看未来,都会伤害载体。现在她们想把它变成能源的一部分——把一个感知时间的存在,当成燃料来烧。
“我不是机器。”她说,声音很轻,“骨翼也不是零件。它是我的一部分,是我和时间之间的桥。你们不能把它当能量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