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笼葱花饼码进竹筐时,指腹被烫出个红印。她没顾上疼,反倒盯着账本上的数字皱眉——这个月营收明明涨了三成,手里的铜板却没多多少,像是被谁悄无声息抽走了一块。
“媳妇,发啥愣?”武大郎背着空筐进门,裤脚沾着泥,额角还带着块淤青,“赵大户家的小厮又来抢生意,俺没让,推搡时磕的。”他想藏,却把淤青亮得更明显,像怕她看不见似的。
潘金莲放下账本,拽过他胳膊细看:“没破皮?”指尖触到他皮肉时,他猛地瑟缩了一下,像被烫着。她忽然想起前儿撞见他把刚出炉的热饼塞给街角的小乞丐,当时那孩子也这么瑟缩着,眼里却亮得惊人。
“不疼。”武大郎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今个卖得快,还剩俩给你留的,夹了鸡蛋。”他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饼,边角被体温焐得温热。
潘金莲没接,把账本推到他面前:“你看这个。”红笔圈出的“支出”项歪歪扭扭,却刺眼——“给王婆的茶钱”“西门府的‘通路费’”“被李四讹走的‘孝敬’”,零零总总加起来,正好是那消失的三成营收。
武大郎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去抢账本:“媳妇你别瞅这些……都是、都是该花的。”
“该花?”潘金莲捏住他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王婆那碗茶值二十文?西门庆的恶奴来一次,你就给一贯钱?大郎,你当我瞎吗?”她声音发颤,不是气,是急——这傻子,被人啃得骨头都快露出来了,还以为是在做人情。
武大郎的喉结滚了滚,忽然蹲下去,头埋在膝盖里:“俺……俺怕他们找你麻烦。王婆说,跟西门大官人处好关系,你就不用被街坊戳脊梁;李四说,他能帮着打听武松的消息……”
潘金莲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她想起刚穿来时,这人缩在灶台边烤火,听见“武松”两个字就直起脖子,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原来那些窝囊的退让,全是为了藏在心里的火苗。
她蹲下去,把他的头往自己肩上按:“打听消息我去,应付地痞我来。你只用把饼做好,其他的不用管。”指尖梳过他粗糙的头发,摸到个小疙瘩,是常年揉面磨出的茧,“以后账本我管,支出得经我点头,行不行?”
武大郎在她肩上蹭了蹭,像只受委屈的大狗,闷闷地“嗯”了声。
第二天一早,潘金莲揣着账本去找王婆。那老妇人正摇着蒲扇嗑瓜子,见了她就笑:“潘娘子稀客,是来买茶的?”
“不买茶,来讨账。”潘金莲把账本拍在桌上,“您这茶钱按人头算,一天能收三十文?怕是把整条街的人都算进去了吧。”
王婆的笑僵在脸上:“你这小娘子咋说话呢?我跟你家大郎是老交情……”
“交情?”潘金莲翻到某一页,指着“西门府通路费”那行,“他给西门庆的钱,够买您这茶摊三个月的茶叶了,您倒是帮他挡过一次闲话?”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透,把旁边喝茶的街坊都引过来听。
王婆被堵得脸红脖子粗,抓起茶壶就要泼,却被潘金莲反手按住手腕。她笑得无害:“您要是泼了,这账本上的‘王婆教唆邻里嚼舌根,收西门庆好处费’,我就贴到县衙门口去,让知县大人评评理。”
王婆手一抖,茶壶“哐当”摔在地上。
潘金莲捡起账本,慢悠悠地说:“以后您要是再敢收他一文钱,或是编排我一句,咱就去见官。至于西门庆那边——”她顿了顿,看着围过来看热闹的街坊,“他要是再来要‘通路费’,大家帮着作个证,就说他强抢民财,成不?”
街坊们本就看不惯西门庆横行,纷纷应和:“潘娘子说得对!”“我们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