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面缸里的暖(2 / 2)

收摊时,潘金莲数着铜板,忽然发现多了几枚碎银。她抬头问武大郎,他却挠着头笑:“是……是张屠户硬塞的,说抵肉钱。”

“我看是赏你的吧。”潘金莲戳了戳他的额头,“刚才张屠户跟我说,你帮他抬肉案时,被钉子扎了脚都没吭声,就怕耽误我做饼。”

武大郎的耳朵红了,转身去拉板车,却被她拽住。她蹲下去,脱掉他的鞋,脚心果然有个血洞,还沾着些木屑。“傻样。”她往伤口上撒了点消炎的草药,是武松捎来的,“就不知道喊疼?”

“不疼。”他嘿嘿笑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留的。”是块冰糖,用红线缠着,像颗小小的心。

潘金莲含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漫开时,忽然看见板车的车帮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她摸了摸那刻痕,还带着毛刺,是今早他补车时凿的。

“俺听王婆说,刻个‘安’字,日子就安稳了。”他挠着头解释,阳光落在他的发顶,银丝般的光尘里,他的侧脸竟比初见时顺眼多了,塌鼻梁下的嘴唇总是微微翘着,像藏着说不完的欢喜。

暮色漫上来时,两人坐在灶前包饺子。武大郎擀皮的手法还是笨拙,面皮不是厚了就是薄了,却总把最大的那块面团往她面前推。潘金莲包着馅,忽然说:“等武松出来,咱把板车再改改,装上轮子,能推着走的那种。”

“俺来改!”武大郎立刻接话,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俺再钉个小抽屉,放你的账本和铜板,还有……还有给你买的冰糖。”

饺子下锅时,蒸汽腾起来,模糊了两人的眉眼。潘金莲看着他往灶膛添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漏风的破屋也没那么冷了。她想起现代的高楼大厦,想起恒温的厨房,可此刻灶膛的火光、鼻尖的饺香、身边这人的体温,却比任何精致的摆设都让人踏实。

夜里,潘金莲被冻醒。她摸了摸身边,是空的。披衣出去一看,武大郎正蹲在面缸前,借着月光往里面塞什么。她走过去,看见面缸里铺了层新麦秸,上面摆着她的账本、铜秤砣,还有那枚缠红线的冰糖。

“俺听老人说,面缸里暖和,东西不容易坏。”他把最后一本账塞进去,用麦秸盖好,“这些都是咱的宝贝。”

潘金莲忽然笑了,眼角却有点湿。她想起前儿他把她绣的平安符塞进面缸,说“让面神保佑俺媳妇”;想起他把攒的碎银裹了三层布,藏在面缸最底下,说“给媳妇买金镯子”;想起他总在面缸里藏块饼,说“怕媳妇半夜饿”。

这面缸,装的哪是面粉,分明是他藏了满缸的暖。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他的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的手背,像揉面时的力道,不轻不重,却暖得人心头发颤。

“大郎,”她把脸贴在他背上,“明天做糖包吧,多放糖。”

“哎!”他应得响亮,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跳起来,照亮了面缸上的“安”字,也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在月光里,像两团揉在一起的面团,你里有我,我里有你,再也分不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笼糖包出锅了。潘金莲拿起一个,递到武大郎嘴边:“尝尝?”

他咬了一大口,糖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襟上,像朵小小的琥珀花。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被她按住,用帕子轻轻擦掉。阳光从窗缝挤进来,落在他沾着糖渣的嘴角,落在面缸上的“安”字上,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暖得像刚出炉的糖包。

“甜不?”潘金莲问。

“甜!”武大郎点头,眼睛亮得像盛了糖的琉璃,“比冰糖还甜。”

巷口传来街坊们的说话声,新的一天开始了。潘金莲看着灶台上冒着热气的糖包,看着面缸里藏着的账本和碎银,看着身边这个笑得像孩子的男人,忽然觉得,所谓的好日子,不过是有人陪着你,把每一分甜都藏进日子的褶皱里,在你需要的时候,轻轻一掰,就甜得淌出来,暖得化不开。

她拿起账本,在新的一页写下:“今日目标:给大郎做双新鞋,补好他脚上的洞。”然后画了个最大的笑脸,比以往任何一个都圆,像此刻灶台上的糖包,饱满得快要溢出来。

面缸里的暖,灶膛里的火,身边人的笑,都在晨光里慢慢漾开,酿成了这阳谷县最踏实的滋味——不是山珍海味,是一粥一饭的暖,是一饼一包的甜,是两个人手牵手,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