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卧室与外间相比,简直不像同一个世界。
这里异常简洁,甚至可以算的上是简陋。
只有一张铺着黑色丝绸床单、显得坚硬而缺乏些许舒适感的大床,以及一个同样颜色的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墙壁是光秃秃的石壁,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盏散发着暗黄色暖光的壁灯,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
整个空间,几乎弥漫着与斯内普本人如出一辙的,混合了魔药清苦与常年阴冷孤寂的气息。
他将霍恩佩斯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床上,为他脱去鞋子,盖好那床同样黑色的薄被,又把那令人厌恶的日记本放在了霍恩佩斯的枕边。
直至一切做完,他才拉过那张唯一的硬木椅子放在床边,如同最忠诚却也最焦灼的守卫,坐了下来,目光几乎一刻也不敢从霍恩佩斯那苍白而安静的脸上移开。
时间在地窖这片永恒的,与世隔绝的阴冷与寂静中缓慢地爬行。
墙上的魔法沙漏,正无声记录着时间的轨迹,每一粒沙子的落下,都仿佛敲击在斯内普紧绷的神经上。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就在斯内普内心的焦灼与恐惧如同文火慢炖般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焚烧殆尽时。
他才难以置信地、清晰地看到,霍恩佩斯脸上那层令人心悸的,如同覆盖了一层死灰的苍白,竟然真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去。
虽然依旧缺乏健康的红润,但至少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属于生命体的柔和光泽。
他原本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起,仿佛在潜意识里承受着某种痛苦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变得平和。
而那原本过于微弱平稳的呼吸,似乎也变得更深沉、也更自然了些许,带着沉睡者应有的节奏。
这种好转是确凿无疑的,绝非他因过度担忧,而产生的幻觉或心理安慰。
也是这一发现,斯内普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内心的震惊与翻涌的疑虑,就好似霍格沃茨特快列车般呼啸而过,几乎要撞碎他的胸腔。
好转是好事,他由衷地为此感到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松懈,但这好转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靠近了那个邪恶的,他恨不能立刻摧毁的魂器?!
这太不正常了,太违背常理了!
这种诡异而危险的依赖性,几乎让他感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正沿着他的脊椎缓缓爬行。
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书桌上那堆堆积如山,充斥着各种幼稚错误等待他用红墨水无情批判的学生论文。
他再次如同黑色的旋风般离开了地窖,几乎是半强制地将正准备享用一杯睡前蜂蜜酒,读着《今日变形术》最新刊的邓布利多“请”到了自己这间鲜为人知的私人休息室。
“如你所见,他好转了。”
斯内普指着床上呼吸平稳,面色明显改善的霍恩佩斯,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混合了困惑与后怕的质问。
“就在我把那本该死的日记本带回来,放在他身边之后!阿不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必须知道真相!”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应对这超出他所有魔药学和黑魔法知识范畴的诡异状况。
片刻的沉默,邓布利多走到床边,借着暖黄的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下霍恩佩斯的状态。
随后,脸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但那表情里没有丝毫的轻松或得意,反而变得更加凝重,就好似覆盖了一层沉重的阴云。
半晌,他才转过身,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睿智而忧心忡忡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其复杂而危险的命运织网。
“西弗勒斯,你还记得他不久前,向我们提起过的那些……关于年轻的汤姆·里德尔和一个拥有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男孩的梦境吗?”
斯内普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
那段关于森诺·安斯艾尔的悲伤往事,以及其所揭示的伏地魔堕落的另一种可能缘由,同样给他也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与复杂的思绪。
“我之前的猜测,现在看来,或许只触及了真相最表层的皮毛。”
邓布利多缓缓说道,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霍恩佩斯安静的睡颜,看到了萦绕在其灵魂之上的,更深层更隐晦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