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者”号像一片在洪水中挣扎的枯叶，漂浮在浩瀚且斑驳的“数据星海”中。
说是星海，其实更像是一个被熊孩子打翻了的调色盘。
窗外不再是熟悉的真空和星辰，而是一条条粗大的、闪烁着噪点的光带。那是无数被废弃的代码流，像宇宙中的洋流一样交织、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乱码块，像小行星一样呼啸而过，上面还残留着某个古早版本游戏的贴图——或许是一座只有半截的山峰，又或许是一只无限放大的、像素化的猫头，正瞪着诡异的死鱼眼看着这艘闯入的不速之客。
飞船内部，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线路烧焦的煳味和一股淡淡的机油味——那是老王身上特有的味道。
驾驶舱的主控台上，那块老王留下的芯片正插在卡槽里，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红光。那光芒每一次闪烁，都像是那只独眼在眨动。
“这老东西……”叶凡手里攥着那个被老王视若珍宝的管钳，声音有些发哽，“平时抠门得要死，换个润滑油都要跟我斤斤计较半天，走的时候倒是……挺大方。”
他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管钳上的油污，那是老王生前最喜欢的工具，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机油的温度。
“行了，别在那自我感动了。”雷诺坐在一旁的弹药箱上，手里虽然拿着一根电子烟在抽，但眼神却一直飘向窗外，不想让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那老铁是为了让咱们活下去。你要是真想他，就活着出去，给他烧两吨最好的机油。”
苏烟抱着小秦天坐在角落里，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神中透着一股哀伤。老王虽然只是个机器人，但在这一路逃亡中，早已成了家人般的存在。
秦磊没有说话。他坐在舰长席上，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那支“现实修改笔”上。
2%的墨水。
这是老王用命换来的机会。每一滴墨水，都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警报！警报！检测到前方高能反应！”
凯瑞尔那断断续续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经过刚才的“超频起飞”，这个人工智能系统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声音听起来像是卡带的磁带，充满了廉价的电流声。
“前方进入‘语法错误风暴区’（SyntaxErrorStor）。建议……滋滋……建议绕行……”
“绕个屁！”秦建国看了一眼仪表盘，急得直拍大腿，“能量槽都快见底了！绕路就是死路一条！直接冲过去！咱这船虽然破，但骨架硬着呢！”
秦磊抬起头，透过满是裂纹的舷窗看向前方。
只见原本绚烂的星海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堵灰色的墙。
那不是云，也不是雾。
那是无数个红色的“”和白色的感叹号组成的风暴！
密密麻麻的弹窗、报错信息、乱码符号，像是一场巨大的沙尘暴，横亘在通往“起源之海”的必经之路上。那些红色的叉叉像是有生命一般，疯狂地旋转、撕扯着周围的一切数据流。
“这操作，简直离了大谱。”叶凡看着那漫天的红叉，吞了口唾沫，“这得是多少个程序员祭天才能形成的怨气啊？”
“抓稳了！”
秦磊猛地一推操纵杆。
轰——！
“弑神者”号像是一头倔强的野牛，一头撞进了那片灰色的风暴中。
“滋滋滋——！！！”
刺耳的摩擦声瞬间响彻整个船舱。
那不是金属摩擦的声音，而是数据被强行剥离的惨叫。就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疯狂抓挠，让人头皮发麻。
“左舷装甲受损！那是我们刚换的T-34履带板啊！”雷诺心疼得大叫，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红色警告，“这风暴太猛了！它在解析我们的防御代码！它想把我们拆成源代码！”
风暴中，那些红色的“”像是有意识一样，疯狂地撞击着飞船的外壳。每撞击一次，飞船的护盾值就掉一截。
“警告！逻辑护盾剩余30%……20%……”
“船体结构完整性下降至60%……”
“不行！扛不住了！”叶凡看着面前疯狂报警的屏幕，脸色煞白，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这风暴里带有‘强制退格’属性！它在把我们的飞船还原成零件状态！听你说话，我CPU都烧了，这哪是风暴，这是粉碎机啊！”
咔嚓！
一声脆响。
飞船顶部的天花板突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狂暴的数据乱流瞬间涌入，像是一群无形的刀片，在船舱内肆虐。原本固定在地上的桌椅瞬间被切成碎片，化作一串串绿色的代码消散在空气中。
“啊！”
苏烟惊呼一声，紧紧护住怀里的小秦天。一道乱流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切断了几缕发丝。
“该死！”
秦磊看着眼前这即将解体的破船，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艘船本来就是个“缝合怪”，是靠着老王的修修补补才勉强飞到现在。如今老王不在了，面对这种级别的风暴，它终于到了极限。
难道又要用全能神格硬抗吗？
不，刚才在游乐场那一战，秦磊的神力已经透支了。现在的他，连维持基本的护盾都很吃力。
“没办法了。”
秦磊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腰间的那支笔上。
虽然只有2%的墨水，虽然老王说过这东西极不稳定，但现在——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