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陨踏出归墟号,闯入那片流淌着无数可能性的彩色虚空,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周遭的景象不再是遥远的星光,而是化为了实质的、汹涌澎湃的“概率之海”。
这里,便是“命运纺锤”的真正内部,那片被艾雯称之为“概率场”或“可能性海洋”的法则异区。
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视野所及,尽是无穷无尽、变幻莫测的彩色流光。这些流光并非单纯的能量或光线,它们是“可能性”本身的具现化,是无数种未来、无数种命运轨迹交织而成的、活着的背景。
深紫的流光中,可能蕴含着某个文明因一念之差而走向永恒繁荣的轨迹;一道猩红的丝线划过,或许就代表着一位强者在绝境中突然顿悟、突破瓶颈的瞬间;而一片浑浊的、不断翻滚的灰黄色区域,则可能象征着某个世界在瘟疫与战争中缓慢死亡的亿万种方式……
这些流光、丝线、色块,无时无刻不在碰撞、交融、断裂、重生。每一次变化,都意味着无数种可能性的湮灭与新生。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感应到林陨这个“外来者”的闯入,立刻蜂拥而至,试图将他缠绕、同化,将他拖入某一条既定的命运长河。
林陨周身笼罩在暗灰色的混沌道韵之中,如同激流中的礁石。那些试图缠绕上来的命运丝线,在接触到道韵的瞬间,便被其中蕴含的“平衡”与“终结”意蕴所干扰、滑开,难以真正附着。他每一步迈出,都像是在亿万条岔路口前,强行选择了一条,同时否定了其他所有的可能。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且消耗心神。他不仅要抵抗周围混乱法则对肉身与神魂的撕扯,更要时刻维持道心的绝对清明,避免自身任何一个微小的念头引动不必要的概率塌缩。因为在这里,一个走神,一个犹豫,甚至一个潜意识的恐惧,都可能瞬间将他抛入一条万劫不复的命运支流。
他依靠着混沌墟印核心处传来的、对那团“概率奇点”的微弱吸引感,艰难地辨认着方向,一步步向前。
行进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千年。周围的彩色流光逐渐变得更加浓郁、更加粘稠,仿佛从“海洋”进入了“沼泽”。那些命运丝线也变得更加粗壮、更加具有侵略性,它们不再满足于缠绕,开始如同鞭子般抽打而来,每一次抽击,都带着某种“强制实现”的规则力量,试图将某种特定的“可能性”烙印在林陨身上。
一道金色的、散发着浓郁祥瑞气息的丝线抽来,其中蕴含着“顿悟大道、立地飞升”的可能;另一道漆黑的、带着无尽诱惑的丝线则缠绕向他的脚踝,许诺着“掌控命运、成为概率之主”的权柄。
林陨眼神冰冷,道心如同万古寒冰,不为所动。混沌道韵流转,将这些诱惑与强制一一荡开。他知道,这些看似美好的“可能性”,一旦接受,便意味着他放弃了自身的道,成为了这概率之海的一部分,被其同化,再也无法找到那超脱于所有可能性的“变量”。
越往深处,景象越发离奇。他看到了破碎的星辰如同肥皂泡般生灭,看到了时间的河流在这里打成了死结,看到了某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仿佛来自宇宙之外的概念性存在投下的模糊倒影。他甚至偶尔能窥见一些属于自己过去的碎片,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演绎着——如果他当年做出了另一个选择,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但这些幻象,都无法动摇他分毫。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团吸引着混沌墟印的“概率奇点”。
终于,在不知经历了多少种可能性的冲刷与考验之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无法用大小来衡量的、更加深邃的核心区域。无数粗壮无比、闪烁着亿万万种命运光泽的“主干丝线”,如同宇宙的经纬,从虚无中诞生,又延伸向无尽的远方,共同汇聚、缠绕向中央一团无法用任何语言准确描述的“存在”。
那,就是“概率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