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合拢的声响,犹在耳畔。
金燕西站在那扇紧闭的木门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生平第一次,他被人如此干脆利落地拒之门外,甚至被斥为“不自重”。那一声“先生”,犹在耳边,清冷、疏离,与此刻门内那决绝的关门声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他金七少何曾受过这等气?
“七爷,这……”旁边的小厮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金燕西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墙角那些兀自散着甜腻香气的百合,只觉得无比刺眼。他烦躁地挥了挥手:“都撤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却并未立刻驶离。他透过车窗,死死盯着那扇寻常的木门,仿佛要将其看穿。
门内,冷清秋将那一叠印书馆的文稿轻轻放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冷太太站在一旁,脸上忧色更重,她虽不完全清楚门外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女儿方才那番应对与此刻的神情,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决绝。
“清秋,那位金公子……他毕竟是金总理家的……”冷太太话语中带着迟疑与不安。金家的权势,对于她们这样的清贫人家来说,犹如庞然大物。
“母亲,”冷清秋转过身,握住母亲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正因为他是金家的人,我们才更要远离。那样的高门大户,不是我们能够攀附,也不是女儿想要的归宿。”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苍凉:“女儿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安稳度日。若靠攀附他人,即便一时风光,终究是镜花水月,不得长久。”
冷太太看着女儿眼中那与她年龄不符的透彻与沉静,心中虽仍有忧虑,却也不由得被这份坚定所感染,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你自幼有主见,只是……万事小心。”
“女儿晓得。”冷清秋松开手,目光落回那叠文稿上,“往后,我们靠这个。”
她不再多言,坐下便开始研墨,准备投入工作。前世,她被囚于金家的锦绣牢笼,一身才学无处施展,最终落得靠“书春”鬻字维生的窘境。这一世,她要让这笔墨文章,成为她安身立命、走向更广阔世界的阶梯。
门外,汽车的引擎声终于咆哮着远去,带走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接下来的几日,出乎冷清秋的预料,金燕西并未再出现在胡同口。但这并未让她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加警惕。她太了解金燕西了,他的“放弃”从来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进攻”前奏。他或许在酝酿新的、更难以招架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