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仿佛还浸在骨髓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痛楚。永琪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行宫熟悉的雕花床顶,而非沉船前那地狱般的混乱。他下意识想动,左腿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瞬间冷汗涔沣。
“永琪!你醒了?!”耳边是尔康沙哑而急切的声音。
永琪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尔康靠坐在旁边的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一条手臂被木板固定着,缠着厚厚的绷带,胸膛随着呼吸发出不祥的、带着痰鸣的起伏。
两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茫然和痛楚。
然后,脑海里的记忆毫无预兆地,一些破碎而鲜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意识的堤坝,强行涌入脑海!
【阳光明媚的御花园,他追着那个像小鹿一样灵动活泼的身影,看着她爬树、摘花、背不出成语时耍赖的娇憨模样,心里满是宠溺的笑意。皇阿玛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们闹。】
【热闹的大婚典礼,他牵着蒙着红盖头的小燕子,手心因为激动而微微出汗。洞房花烛夜,他小心翼翼地挑开盖头,看到她羞红的脸,比任何珠宝都耀眼。】
【他们一群人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小燕子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原野。尔康和紫薇琴瑟和鸣,晴儿温柔娴静……那些日子,明亮,温暖,没有一丝阴霾。】
那是……什么?
永琪猛地捂住头,那些甜蜜的、幸福的、与他此刻身处地狱般的现实截然相反的片段,争先恐后地涌现,如此真实,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啊……”旁边的尔康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完好的那只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眼神里充满了与永琪相似的震惊与混乱。显然,他也看到了……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他与紫薇举案齐眉,仕途顺遂,朋友环绕,一切都圆满得不像话。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房间另一侧,那个躺在病榻上,依旧昏迷不醒、形容枯槁的身影——小燕子。
前世记忆的最后一幕,是他们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儿孙绕膝,享尽荣华。
而今生……
永琪看着自己无法动弹、注定残疾的腿,听着尔康那破风箱般的呼吸,再看向小燕子那满身脓疮、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躯体……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撕裂感,几乎要将他逼疯!
甜蜜的记忆越是美好,眼前的惨状就越是刺目!这巨大的反差,像一把钝刀,在他们的心脏上来回切割!
“怎么会……这样……”永琪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理解的痛苦,“那些……是真的吗?”
尔康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望着小燕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残存的爱意,有心痛,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无力与怨愤。“如果……如果是真的……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算是对前世幸福的报应吗?可他们做错了什么?小燕子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闹,一些年少轻狂的任性……
(他们下意识地回避了绣球事件,那在他们前世的“幸福”里,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甚至带点“佳话”色彩的小插曲。)
皇帝闻讯赶来,看到爱子和臣子的惨状,尤其是听到太医隐晦地回禀小燕子的“隐疾”后,震怒又痛心。他下令彻查!严查翰轩棋社,严查“醉月舫”!
福伦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暗探、官差、江湖线人……掘地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