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舫”夜夜笙歌,丝竹管弦之声隔着水面传来,靡靡之音搅动着浑浊的河水。而在那最底层,靠近水线的狭窄舱房里,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霉味、劣质脂粉味,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小燕子蜷缩在角落一堆勉强算是被褥的潮湿破烂上。
身上那件粗布衣服早已脏污不堪,勉强蔽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紫交错的伤痕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她原本灵动狡黠的大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身体像是被彻底碾碎后又粗糙地拼接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难以启齿的地方,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发生过什么。
杜老板那带着酒气的狞笑,那双粗鲁肮脏的手,那沉重的、令人作呕的压迫感……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中反复闪现。
“啊——!”她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尖叫,声音在狭小的舱房里撞出回响,很快又被门外看守不耐烦的呵斥压了下去。
“吵什么吵!晦气的东西!”
她浑身一颤,咬紧了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还珠格格吗?皇阿玛那么疼她,永琪那么爱她,尔康、紫薇他们都是她的好朋友……她只是背不出成语,只是和永琪吵了一架,只是……只是想出来闯荡一下,证明自己不是那么没用……
她路过那个棋社,看到有人在里面下棋,觉得好玩,就进去指点了两句。那个杜老板,明明是他自己棋艺不精,还非要跟她赌……她输了,银子没了,包袱也被偷了!她气不过,砸了他的破店,有什么错?!他们凭什么打她?凭什么把她关起来?那个杜老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那样对她?!
还有这个鬼地方!这个叫“醉月舫”的画舫!那个干瘦的“水老鼠”,看她的眼神像在掂量一件货物。那些穿着暴露、脸上堆着假笑的女人……她们给她灌那种又苦又涩的药,说是“安神”,可喝下去之后,身体里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又痒又热,脑子也昏沉沉的,有时候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前几天,她发起了高烧,身上起了可怕的红疹,更是瘙痒溃烂,流出恶心的脓水。
舫里的婆子来看过,捏着鼻子,骂骂咧咧地说了句“脏病”,看她的眼神更加鄙夷,像看一堆垃圾。
脏病……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小燕子的心里。她再不懂事,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完了……她这辈子,彻底完了。
永琪……他还会要一个得了“脏病”、被无数人糟蹋过的格格吗?皇阿玛……他如果知道他的小燕子变成了这样,会不会觉得丢尽了皇家的脸面?还有紫薇,尔康,晴儿……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笑,包容她所有的胡闹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她想起以前在宫里,因为背不出书,可以把墨水泼到太傅身上;因为心情不好,可以打翻御膳房的盘子;因为觉得好玩,可以一脚把别人的绣球踢飞……
那时候,所有人都笑着,说着“格格天真烂漫”,“格格率真可爱”。连皇阿玛都纵容她,说皇宫里就需要她这样的开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