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心里那点不安像藤蔓似的疯长,索性推开门,想去张府各处转转。刚走到回廊拐角,就看见张老爷拄着拐杖,站在祠堂门口,背对着他,不知在念叨些什么。那龙头拐杖的杖头在青石板上蹭来蹭去,划出细碎的声响,听起来不像祈福,反倒像在诅咒。
他放轻脚步,躲在廊柱后偷偷观察。张老爷的肩膀微微耸动,嘴里的话含糊不清,只能听清几个词:“……祭品……够了……五日后……开棺……”等他转过身,脸上那副和蔼的笑容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近乎贪婪的急切,眼神扫过各个院子时,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牲口。
林野心里一沉——这老爷爷绝对有问题。他说的“阴客”恐怕不只是普通的鬼,那四条禁忌也绝非简单的规矩,更像是筛选祭品的标准。比如“亥时后不得出院子”,说不定是怕诡客发现祠堂里的秘密;“红色物件不能碰”,或许是那些东西上沾着能克制鬼新郎的东西,他故意不让碰。
他想起刚进张府时,那些院子门上的木牌编号,从1到15,不多不少,正好对应他们这些诡客的人数。这哪是安排住处,分明是给每个人编了号,像在清点货物。还有宴席上那些给“阴客”备的碗筷,数量远超诡客人数,恐怕是在暗示,除了他们,还有更多“东西”在盯着这场婚礼。
血门的规则里确实提过,新手期(通常是进入副本的第一个午夜前)不会触发直接的杀戮法则,这是给诡客适应环境的时间。但能走到第七扇门的,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危险的敏锐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刚才宴席上,王虎摸玉佩的动作、方晴瞟戏台的眼神,都说明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没人愿意先挑明。
林野往回走时,特意绕到戏台后面。那里堆着些破旧的道具,蒙着厚厚的灰,角落里扔着件男人的长衫,袖口沾着和戏台上鬼新郎同款的黑泥。最让他在意的是墙角的一个土灶,灶膛里的灰烬还是热的,旁边散落着些黄纸,纸上画着的符号和他在红泥洼见过的“镇魂符”很像,只是笔画是反的,成了招邪的符咒。这老爷子,根本不是在操办婚礼,是在搞一场邪术祭祀。
回到5号院附近,他突然瞥见对面的绣楼——那是张府小女的闺房,二楼窗户虚掩着,刚才还关得严实。就在他驻足的瞬间,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一道纤细的身影贴在窗后,似乎在往这边看。
那身影很快缩了回去,窗户“啪”地关上,快得像错觉。但林野看得真切,那是个穿着嫁衣的女子,红盖头没戴,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眼睛又大又亮,望着他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满满的恐惧,像只受惊的鹿。
“看到了吗?”林野转身回院,对苏九璃三人低声道,“绣楼里的新娘刚才在看我们。”
阿吉吓了一跳:“她……她想干嘛?是要索命吗?”
“不像。”林野摇头,“她的眼神不对劲,像是有话要说。”他沉吟片刻,“我们去看看。”
四人来到绣楼下,仰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林野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门是木制的,雕着缠枝莲纹,敲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张姑娘,我们是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有些事想请教你。”
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苏九璃刚想开口,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刚才在窗边看到的那张脸露了出来,正是戏台上的新娘。她飞快地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进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