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祖战死、沔阳失守、江夏易帜的噩耗,如同三道接连劈下的惊雷,重重地击碎了襄阳城往日里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与繁华。快马信使带着一身血污和尘土冲入州牧府时,那凄厉的“江夏急报!城破了!黄太守殉国了!”的嘶喊,仿佛瞬间抽干了这座雄城所有的生气。
州牧府正厅内,刘表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浑然未觉。那张一向保养得宜、带着儒雅威仪的脸,在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你…你说什么?沔阳…丢了?黄祖…他…”刘表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子。他身体晃了晃,若非及时扶住身旁的案几,几乎要瘫软下去。
“主公!”蒯越、蔡瑁(已从败军中逃回)等人慌忙上前搀扶,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与难以置信。
蔡瑁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主公!末将无能!末将罪该万死!江东孙策小儿与那周瑜诡计多端,水陆并进,攻势凶猛…文聘将军虽奋力抵抗,然…然寡不敌众,沔阳…沔阳终究是没能守住!黄太守他…他力战殉国了!”他刻意略过了文聘正确决策而黄祖与他最初反对的细节,也隐去了孙策阵斩黄祖那震撼性的一幕,只将失败归咎于敌军强大。
“黄祖”刘表喃喃地念着黄祖的名字,眼神涣散了一瞬。黄祖镇守江夏多年,虽非顶级名将,但也算得力,更是荆州本土势力的重要代表。他的战死,不仅仅是折损一员大将,更意味着荆州面对江东的屏障,被硬生生撕碎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刘表的脚底直窜头顶。他仿佛已经看到,孙策那嚣张的“孙”字大旗插在沔阳城头,凶悍的江东水师正沿着汉水,逆流而上,兵锋直指襄阳!
“江夏…江夏丢了…襄阳…襄阳危矣!”刘表猛地抓住蔡瑁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孙策现在何处?江东军动向如何?文仲业呢?!”
蔡瑁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连忙道:“文将军收拢残兵,正在安陆一带重整防线,拼死抵挡江东军北上兵锋。孙策攻占沔阳后,正在肃清残敌,安抚…安抚地方,暂时还未继续西进。但…但其势已成,兵锋正盛,恐怕…恐怕不日便会…”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但意思谁都明白。江东军挟大胜之威,下一步的目标,必然是席卷江夏全境,而后剑指襄阳!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刘表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习惯了在荆襄这片富庶之地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何曾想过,战火会如此之快地烧到自家门口?
良久,刘表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坐直了身体。他脸上的惊惶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带着绝望色彩的狠厉所取代。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德珪(蔡瑁字),你起来。”刘表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冰冷的味道,“江夏之败,罪不在你一人。孙策骁锐,周瑜多智,确非易与之敌。”
他目光扫过厅内噤若寒蝉的文武,最终定格在蒯越身上:“异度,即刻起,襄阳全城戒严!征调所有能动用的郡国兵、族兵,加固城防,多备守城器械、粮草!沿汉水各要点,增派兵马驻守,绝不能再让江东军轻易西进一步!”
“臣,遵命!”蒯越连忙应下。
“还有,”刘表的声音更冷,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传令给驻守邓县、山都的刘备,命其即刻抽调…不,命其亲自率领麾下所有能动之兵,火速南下,驰援文聘,务必在安陆、随县一带,将江东军给我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