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河北猎场(2 / 2)

更令人心烦意乱的是,张合派出的那些精锐骑兵斥候,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地、若即若离地缀着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不断窥探骚扰,甩掉一批,很快又有新的、更狡猾的斥候小队如同鬼影般重新跟上。赵云部队赖以生存的机动性和隐蔽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削弱。

“将军,张合此人,用兵严谨老辣,步步为营,不好对付。”副将指着粗糙的羊皮地图上那越来越狭窄、处处标着袁军据点符号的活动区域,面带深深的忧色,“再这样下去,我军携带的干盐和豆料即将耗尽,马匹掉膘,士卒疲惫,若再找不到突破口,恐有被其逐步压缩、最终困死于一隅之险。”

赵云神色依旧如古井寒潭,不起波澜。他承认张合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这套看似笨拙的“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术,恰好最大限度地克制了他之前凭借超强机动性无往不利的流寇式奔袭打法。但是,他和他麾下这八千历经无数次血火淬炼的并州铁骑,也并非只有猛冲猛打这一种作战方式。他们的韧性、纪律和适应能力,远超寻常军队。

“张儁乂想凭借坚壁清野,织网困死我们?”赵云嘴角勾起一丝冷傲而锐利的弧度,仿佛冰原上反射的阳光,“那他未免太小看温候倾力打造的并州铁骑了!也太小看我赵云了!”

他立刻召集麾下所有骨干将领,围拢在一片隐蔽的丘陵之后,迅速调整作战策略,声音清晰而果断:

“其一,化整为零!全军即刻分为四股,每股两千精骑,由尔等四人分别统领,划定各自的活动区域,不再集中行动,避免目标过大,增加张合围剿难度,同时扩大袭扰范围!”

“其二,改变首要目标!不再强求攻击和焚毁那些重兵防守的大型粮仓、城池。转而将猎杀重点,放在张合构建的这条防线本身!他的巡逻队、小型营寨、斥候小队、运输辎重,就是我们的新猎物!以绝对优势兵力,行雷霆一击,打掉就走,绝不恋战纠缠,积小胜为大胜,持续给其放血!”

“其三,虚实结合,迷惑敌军!各队可多树旌旗,夜间多点营火,制造我军主力仍在某地活动的假象,吸引张合注意力,其真正主力则抓住机会,悄然向预定方向转移,执行下一轮猎杀!”

“其四,整体战略方向,向西北太行山麓运动!利用山前丘陵地带复杂地形与其周旋。若事有不谐,或被逼入绝境,可随时退入茫茫太行山中,依托山势险要与其长期周旋,将其主力牢牢钉死在此地!”

命令一出,原本凝聚如拳的赵云骑兵,瞬间如同水银泻地,化作了四股奔腾咆哮的铁流,在张合精心编织的、尚未来得及完全收紧的大网边缘和缝隙之间,开始了更加灵活、更加狠辣、更加防不胜防的撕咬与猎杀。

他们不再执着于追求震撼性的攻城略地或大规模破坏,而是将全部精力专注于“猎杀”张合防御体系的有生力量和节点。张合派出的百人规模巡逻队,经常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于某段官道或河谷地带,被突然出现的、数倍于己的并州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砍杀殆尽,尸骨无存。那些刚刚建立起来、用于传递讯号的烽燧哨卡,往往在一夜之间就被拔除,守军悄无声息地消失。双方精锐斥候之间的较量更是惨烈到了极致,密林、丘陵、河滩都成了战场,往往是以并州骑兵更胜一筹的精湛骑射和悍勇搏杀技巧告终,袁军斥候的损失日益惨重。

张合虽然凭借经验和情报,能大致判断出赵云各股兵力的主要活动范围,却始终无法准确捕捉到其任何一股主力确切的位置和行动规律,更难以在广阔的野外有效地调动大军,形成坚固的合围。他的三万大军像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却总是打在飘忽的影子上,或者被几把从不同方向同时刺来的锋利匕首逼得不断回防,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局面陷入了更加复杂、更加消耗心力的胶着状态。张合确实成功地限制了赵云大规模的破坏行动,保住了核心城池和大部分关键的战略物资,使得冀州腹地没有出现崩溃性的灾难。但是,他无法消灭赵云,甚至无法将这支致命的骑兵彻底驱逐出冀州地界。他就像是一个身披重甲、手持巨盾的武士,被几个身手矫健、手持利刃的顶尖刺客围住,虽然暂时护住了要害,暂无性命之忧,却被对方死死缠住,无法脱身,还要时刻提防,忍受着对方从四面八方冷不丁刺来的、虽不致命却疼痛难忍的袭击。

而赵云,虽然失去了初入河北时那种横扫千军如卷席的磅礴气势,活动空间也被明显压缩,但他就像一枚被巨力深深楔入河北土地深处的坚硬钉子,牢牢地吸引着张合这三万大军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使其无法回援岌岌可危的壶关前线,也无法分兵支援其他方向正在承受压力的友军。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战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