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巨龙张开龙吻、喉中再次亮起那足以熔穿山岳的炽白光芒时,整个纳垢花园的温度都开始急剧上升。龙焰尚未喷出,仅仅是从喉部逸散出的高温,就已经将周围空气加热到足以点燃纸张的程度。那些飘荡在空中的黄绿色孢子在高温下纷纷爆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化为无害的灰烬飘散。
紧接着,龙焰喷涌而出。
如同决堤洪水般的火焰洪流从巨龙口中倾泻而下,形成一道直径超过十米、长度延伸上百米的火焰瀑布。火焰所过之处,空气被彻底电离,发出刺耳的爆鸣,光线因为高温而扭曲变形,呈现出诡异的折射。
巨龙背后那六对遮天蔽日的巨翼,在龙焰喷出的同时开始扇动。每一对翼展超过五十米的龙翼,每一次扇动都带起如同飓风般的狂暴气流。气流与龙焰融合,非但没有吹散火焰,反而如同给火焰注入了氧气般,让本就猛烈的龙焰变得更加旺盛、狂暴。
火焰瀑布如同神只的裁决之鞭,狠狠抽打在大地上。
首先是那些疯狂生长的扭曲植物。它们亵渎的、病态的形态在接触到龙焰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枯萎、碳化、然后彻底燃烧。那些如同肿胀手指般的枝条在火焰中爆裂,喷溅出粘稠的、暗黄色的汁液,但汁液尚未落地就被高温蒸发。那些长满眼睛和牙齿的藤蔓在火焰中扭曲、抽搐,发出如同活物般的尖啸,然后化为焦黑的残骸。那些覆盖地面的菌毯,如同被浇上滚油的蚂蚁群般,在火焰中迅速收缩、卷曲、化为灰烬。
火焰没有停止。
它继续向前蔓延,吞噬着视野中的一切纳垢造物。那些从泰坦残骸中爬出的纳垢灵,在火焰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雪人般迅速融化、汽化。它们叽叽喳喳的诡异叫声在火焰中戛然而止,肥硕的身体在高温下爆裂,溅出更多恶臭的脓液,但脓液同样无法在龙焰中存留片刻。
火焰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焦黑的地表、熔化的金属、以及被彻底净化后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灰烬。
纳垢花园那亵渎的、病态的、充满腐败生命气息的景象,在龙焰的洗礼下迅速退却。黄绿色的天空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被臭氧和焦糊味取代,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和菌毯被清理出一片又一片的洁净区域。
甚至那些纳垢造物的再生速度,都因为龙焰中蕴含的、超越凡火的净化力量而受到了不可逆的影响。新生的植物变得缓慢而孱弱,菌毯的蔓延速度大幅降低,空气中孢子的浓度明显下降。
龙焰的洪流,最终淹没了那个巨大的暗黄色花苞。
花苞位于纳垢花园的最中心,是这场亵渎转化的源头,也是能量波动最强烈的所在。当纯白与暗红交织的火焰将它完全吞没时,整个战场的光线都因为火焰的亮度而暂时黯淡了一瞬。
然后,是持续数秒的焚烧。
火焰在花苞表面疯狂舔舐、渗透、灼烧。花苞那如同肿瘤组织般的肉质花瓣在高温下迅速碳化、剥落,露出涌出,试图扑灭火焰,但在接触到龙焰的瞬间就被汽化,化为更加恶臭的蒸汽。
看起来,这个亵渎的源头,即将在龙焰中被彻底净化。
但就在火焰最旺盛、温度最高的时刻——
“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摇铃声,毫无征兆地在火焰中心响起。
铃声不高,甚至有些微弱,但在巨龙震耳欲聋的咆哮和火焰焚烧的爆鸣中,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物的耳中。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声响。
铃声响起的同时,巨龙那双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缩,它感知到了,龙焰,被挡住了。
不是被扑灭,被消耗,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阻挡、隔绝、排斥在外。
果然,当最猛烈的龙焰洪流逐渐减弱、消散,当因高温而扭曲的视野逐渐恢复正常,当火焰中心的景象重新显露…周围,已经被烧成了一片飞灰。
以花苞为中心,半径数十米内的区域,所有纳垢造物都被彻底焚化。地面呈现出被高温熔融后又迅速冷却的玻璃状质感,光滑如镜,反射着天空中黄绿色的诡异光芒。那些扭曲的植物、蠕动的菌毯、爬行的纳垢灵全部消失,连一丝残骸都没有留下。甚至空气中飘荡的孢子和恶臭,都因为高温而被暂时净化,呼吸起来虽然依旧灼热,但至少不再令人作呕。
龙焰的净化效果,显着到超出了预期,但那个花苞,毫发未损,并且形态发生了变化。原本暗黄色的、如同肿瘤组织般的肉质花瓣,此刻表面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不断流转的绿色光晕。光晕如同活物般在花瓣表面游走、交织,形成了一道薄薄但无比坚固的能量屏障。正是这道屏障,将龙焰完全隔绝在外,保护了花苞内部的存在。
而在花苞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巨大、臃肿、扭曲到令人作呕的身影。
它的身高超过了十米,即使与四台无畏机甲相比也毫不逊色。它的体型完全不符合任何生物的生理结构——双腿粗短到几乎看不见,完全被臃肿的腹部所遮盖。那个腹部如同孕妇般高高隆起,表面布满了不断蠕动的、如同肠道般的纹路,最可怕的是腹部中央,长着一张长满了扭曲利齿的巨大嘴巴。嘴巴不断开合,从中流淌出粘稠的、暗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唾液,一条肥硕的、长满倒刺的舌头在口腔中不停晃动,仿佛在品尝空气中的味道。
它的右手握着一把巨大的、造型怪异的屠刀,这是“瘟疫屠刀”,是纳垢恶魔的象征性武器之一,每一击都蕴含着致命的疾病和腐败力量。刀身呈现出腐烂的青铜色,表面布满了锈迹和不明污物,刀刃处不断滴落着粘稠的、黄绿色的脓液,每一滴脓液落在地上,都会腐蚀出一个小坑,从中迅速生长出新的纳垢植物。
它的左手则握着一个巨大的、造型如同教堂钟楼般的铃铛。铃铛同样呈现出腐烂的金属质感,表面雕刻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那些面孔还在不断蠕动、哀嚎。此刻,这只左手正有节奏地摇晃着铃铛,发出那清脆而诡异的“铛…铛…”声。每一声铃响,周围的纳垢花园就会生长得更加茂盛,空气中孢子的浓度就会增加一分,那些纳垢灵就会变得更加活跃。
而它的头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头”了。
那是一团腐烂的、不断流淌着脓液的血肉团块。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不断开合的脓包,每一个脓包破裂时都会喷溅出黄绿色的恶臭液体。团块上长着十几只大小不一、位置错乱的眼睛,那些眼睛有的在流淌脓液,有的已经腐烂成空洞,有的则闪烁着病态的、令人不安的光芒。团块的顶部,长着一对巨大的、如同枯树般分叉的鹿角,鹿角上挂满了各种腐烂的尸骸——有凡人的,有阿斯塔特的,甚至有几具属于其他恶魔的残躯。
它的整个身躯,几乎每一寸都长满了脓包、腐烂的眼睛、不断蠕动的蛆虫和增生的肿瘤组织。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不断从各个伤口和孔洞中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滩不断扩散的腐蚀性水洼。
纳垢大魔。
大不净者。
慈父纳垢最强大、最受宠爱的恶魔之一,瘟疫与腐败的具现,行走的疾病源头,纳垢花园的守护者与传播者。
它的出现,让整个纳垢花园的能量波动瞬间提升了数个等级。空气中的恶臭变得浓烈到几乎可以看见——那是一种黄绿色的、如同雾气般的腐败气息。地面上的菌毯开始疯狂蠕动,如同活物般向着四周扩散,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那些被龙焰暂时压制的扭曲植物,如同获得了新的生命般重新开始疯长,形态变得更加亵渎,更加充满恶意。
柯莱莎站在第一连的阵线中,银白色的长发在纳垢花园恶臭的风中微微拂动。她的紫色眼眸死死盯着远处那个臃肿扭曲的身影,灵能感知在接触到那存在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了最污秽的粪坑般剧烈震颤。
恶心。
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几乎要让她灵魂崩溃的恶心。
那不是对丑陋外表的反感,不是对异形形态的排斥,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厌恶。那大魔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代表着腐朽、疾病、溃烂、死亡一切与生命和纯净对立的概念。作为灵族,作为对美感和纯净有着近乎偏执追求的神灵后裔,柯莱莎的本能在疯狂尖叫,在警告她远离这个存在,在告诉她每多看一眼都是对灵魂的亵渎。
她强行运转灵能,试图构筑防御,准备战斗,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呕——”
她猛地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地干呕起来。尽管因为挑食胃里没有什么东西,但她依旧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涌出,那是纯粹的、生理性的排斥反应。
每一口呼吸都是折磨。空气不再是单纯的气体混合物,而是变成了粘稠的、带着腐败甜腻气息的毒雾。每一次吸气,都感觉有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东西顺着鼻腔钻入肺叶,在那里蠕动、产卵、孵化。每一次呼气,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被这污秽的环境一点点侵蚀、腐化。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脸色苍白如纸,紫色的眼眸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布满血丝。她咬紧牙关,强行压下继续呕吐的冲动,重新直起身,但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不是软弱。
这是本能的对抗。
而她的反应,只是战场上无数反应中的一个缩影。
第一连的战士们,那些身经百战的阿斯塔特,在面对大不净者时,同样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尽管他们的改造器官和意志力能够抵御大部分疾病和毒气,但纳垢恶魔散发出的腐化力量,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生物毒素范畴。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作用于存在本质的亵渎能量。
许多战士开始出现轻微的头晕、恶心、甚至幻觉。他们看到自己的盔甲表面开始生长出细小的霉菌,看到武器上出现锈迹,看到同伴的脸上浮现出溃烂的斑点尽管知道这很可能是幻觉,是腐化力量对精神的干扰,但那种感觉依旧真实得令人不安。
而就在这时,大不净者再次摇晃了手中的铃铛。
“铛…铛…铛…”
清脆诡异的铃声在纳垢花园中回荡。
随着铃声,异变,再次发生。
那些扭曲植物的深处,那些菌毯覆盖的地面下,那些被龙焰焚烧后残留的灰烬中开始涌出更多的身影。
不是纳垢灵那种弱小烦人的仆从,而是恶魔,真正的、完整的、拥有战斗力的纳垢恶魔。
身形如同被水泡胀的尸体,皮肤呈现出死灰色,表面布满了溃烂的伤口和增生的肿瘤的瘟疫使徒。它们手持锈迹斑斑的武器,动作迟缓但力量惊人,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粘稠的脚印。
如同腐烂巨犬般的生物,体型与犀牛相当,皮肤溃烂到可以看见,爪子上携带着致命的病菌,奔跑时发出如同湿皮革摩擦般的声响。
腐蝇群——成千上万的、如同苍蝇般大小的飞行恶魔,汇聚成一片片黄绿色的、发出嗡嗡轰鸣的云团。它们所过之处,一切都会被啃食、腐蚀、感染。
还有更多形态更加亵渎、更加难以名状的纳垢恶魔,从花园的每一个角落涌出。
铺天盖地。
如同潮水。
如同瘟疫的爆发。
它们的目标明确,被包围的极限战士。
“开火!”卡尔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冷静而果断,“所有单位!自由射击!优先清除靠近的恶魔!保持阵型!不要被冲散!”
命令下达的瞬间,爆弹枪的轰鸣,如同暴雨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