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保护囚车。”左千户反应极快,厉声大喝,手中长刀舞得泼水不进,“鐺鐺鐺”將射向自己和囚车的弩箭暗器尽数格飞,座下骏马灵巧地跳跃,避开了绊马索和几块滚石。
但他身后的手下就没那么幸运了,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被暗箭射穿喉咙,有人被滚石砸成肉泥,有人被绊马索掀翻在地,隨即被后续落下的重物砸死——
精心设计的连环陷阱之下,精锐的锦衣卫也伤亡惨重,瞬间折损大半。
“冲啊!”傅清风见陷阱未能完全奏功,尤其是左千户几乎毫髮无损,立刻拔出长剑,身先士卒冲了出去。
“找死。”左千户怒目圆睁,策马迎上,刀光如匹练般斩下,带著凌厉的破空声。
傅清风剑法虽精妙,但力量与速度远逊於左千户这沙场猛將,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长剑差点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
“姐姐!”傅月池看到傅清风遇险,惊呼一声,热血上头就要衝上去拼命。
“去救你爹!”邢渊一把將她拽回身后,同时身影如电射出,就在左千户的刀锋即將刺入倒地的傅清风胸口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捏住了那冰冷的刀尖。
纹丝不动。
左千户瞳孔骤缩,他全力一刺,竟被对方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捏住了!
邢渊一手捏著刀尖,另一只手已將惊魂未定的傅清风拉了起来,语气平淡地对左千户道:“左千户是吧朝廷里的是是非非,水太深,你不必管那么多,今天我们救走傅大人,他日自会有人进京面圣陈情,你就当没看见,皆大欢喜,如何”
“皆大欢喜!”左千户怒极反笑,额角青筋暴跳,“尔等杀我眾多袍泽,竟还妄想劫囚拿命来还!”他猛地发力想要抽刀,却发现那两根手指如同铁钳,长刀依然纹丝不动。
就在他惊骇之际,旁边传来傅清风冰冷的声音:“捆了!”
数条带著倒鉤的铁链如同毒蛇般从阴影中射出,左千户正全力与邢渊角力,猝不及防,瞬间被铁链缠了个结实,铁链上的倒鉤深深嵌入他的甲冑缝隙,將他牢牢捆缚。
“你——!”左千户目眥欲裂,奋力挣扎,但那特製的铁链坚韧无比,他一时竟难以挣脱。
傅清风提著剑,眼中杀机凛然,走向被捆成粽子般的左千户,剑尖寒光闪烁,直指其咽喉。
“且慢!”邢渊出声阻止。
傅清风动作一顿,不解而警惕地看向邢渊。
“此人虽愚忠,但心性耿直,並非大奸大恶之徒。”邢渊鬆开捏著刀尖的手指,那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朝廷——或者说这天下,需要这样认死理的人,你救下你父亲目的已达,何必再造杀孽留他一命吧。”
傅清风眼神复杂地看著邢渊,又看了看地上那些锦衣卫的尸体,最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杀意,收剑入鞘,对著邢渊抱拳一礼:“——多谢邢先生提点。”
她不再看左千户,转身对傅月池喊道:“月池,快开囚车。”
姐妹俩合力砍断囚车锁链,扶出了虚弱的傅天仇。
邢渊嘆了口气:“行了,別瞪了,为你的部下伤心这世道就这样,命如草芥,回去后,想办法替他们多要点抚恤银子,也算尽了袍泽之谊,毕竟——”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讽刺,“你们锦衣卫手上,忠良之辈的血,也不少吧”
左千户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更复杂的痛苦取代,他死死咬著牙,黑著脸,最终低下头,不再言语,也不再徒劳挣扎。
一行人带著傅天仇,押著沉默的左千户,迅速返回了正气山庄。
寧采臣见眾人回来,尤其是看到被扶进来的傅天仇,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搬来还算完好的凳子:“老伯快请坐!”他虽然不认识傅天仇,但尊老爱幼的道理还是懂的。
当看到邢渊后面还牵著一个被铁链五大绑、穿著锦衣卫官服、脸色铁青的汉子时,寧采臣好奇地问:“邢大侠,这位是——”
邢渊隨手將铁链的另一端系在柱子上,拍了拍手,隨口道:“哦,这位啊,左千户,一个——嗯,四肢发达,头脑有点过於简单的傢伙。”
左千户猛地抬头,怒视邢渊,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眾人刚安顿下来,气息稍缓。
囚车顛簸加上惊嚇,傅天仇显得更加憔悴,他喝了几口水,稍微顺过气,看著围在身边的两个女儿和邢渊等人,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老泪,捶胸顿足:“糊涂!你们糊涂啊,民间离皇上太远,声音传不上去,你们这是把我最后一条路都堵死了啊,还不如让我去到金鑾殿上,当著皇上的面,陈述利害,痛斥奸佞一“然后我就一头撞死在殿前龙柱上,希望用我这条老命撞醒皇上,让他明白老臣的忠心不二,明白这江山危在旦夕啊。”
他越说越激动:“你们——你们快走,趁著夜色,走得越远越好,待到天明,我便与左千户——继续上路回京!”
“爹爹,万万不可啊!”傅清风扑通一声跪在傅天仇面前,声音带著哭腔,却异常坚定。
“您若撞死在金鑾殿上,即便皇上幡然醒悟,这朝堂之上,忠良已尽数凋零,奸佞依旧盘踞,皇上又能用谁岂非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谁来匡扶这危如累卵的江山社稷您这一死,才是真正的群龙无首,断了朝廷最后一丝希望啊。”
傅月池也跪了下来,用力点头,脸上恋爱脑的痴迷被此刻的担忧和决绝冲淡了不少:“是啊爹爹,姐姐说得对,您不能去送死,若——若您执意要去,女儿就陪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傅天仇看著眼前两个泪眼婆娑的女儿,心中的悲愤与绝望竟被一股暖流冲淡了些许。
他颤抖著手,抚摸著两个女儿的头,浑浊的老眼闪动著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嘆息,带著哽咽:“好—好孩子—都是爹的好女儿啊——”
左千户被铁链捆在柱子上,看著这一幕忠臣烈女的景象,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冷哼,別过头去。
寧采臣在一旁看得心头髮酸,眼眶也红了。
知秋一叶抱著胳膊,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凡俗亲情,最是扰人道心——”
就在这悲壮与温情交织的短暂沉默中——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
一阵阵低沉、绵长、却又带著诡异扭曲感的梵音诵经声,如同无形的潮水,毫无徵兆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灌满了整个正气山庄。
这声音初听庄严肃穆,细听之下却让人心烦意乱,气血翻腾,仿佛有无数根针在脑子里搅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杀意莫名地涌上心头。
“哇!搞什么鬼!”知秋一叶第一个跳了起来,捂著耳朵,脸色难看。
“这什么鬼梵音佛门清净之音本该助人平心静气,消解戾气,怎么这声音听得人如此心烦意乱,戾气横生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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