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步入八十年代第二个年头,变革的春风在内地校园里吹拂出愈发浓郁的生机。被振华隐秘资助、通过高考独木桥进入各大顶尖学府的首批学子,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秧苗,在知识的沃土中贪婪地汲取着养分,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清华大学,无线电电子学系的实验室里,灯火常常彻夜通明。陈江河,那个曾经在考场上因想起廖奎无意中点拨而灵光一闪的少年,如今已是系里小有名气的“技术痴”。他不仅基础理论扎实,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某些工程实践问题上,总能提出一些跳出传统框架、颇具巧思的解决思路。他的指导老师,一位曾在国外留学、见识过先进技术的教授,对他格外看重,甚至允许他参与一些原本只有研究生才能接触的前沿课题研究。
“江河这孩子,悟性高,肯吃苦,更难得的是有一股子钻劲和灵气。”教授在一次内部交流中如此评价,“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在中科大,在西交大,在哈工大……类似的情景也在上演。这些受助学子,或许衣着依旧朴素,生活依旧清贫,但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笃定。他们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最新的理论,在实验室里反复验证着每一个公式,他们的论文开始在国内初生的学术期刊上崭露头角,他们的名字开始被一些有远见的学者和科研单位所留意。
他们不知道那位改变了他们命运的“神秘资助人”究竟是谁,只知道那是一个名为“晨星”的基金会(由振华通过极其复杂的离岸结构设立和运作)。在每学期期末,他们都会按照要求,写下一封汇报学业和思想状况的信件,寄往一个固定的保密邮箱。
这些信件,经由特殊渠道,最终会摆放在廖奎那张宽大却不再裂开的书桌上(旧桌已换)。这几乎成了廖奎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在处理完纷繁复杂的商业斗争和暗流涌动的危机后,他总会抽出时间,静静地阅读这些来自远方的信件。
信中的字迹或许稚嫩,文笔或许朴素,但字里行间洋溢着的求知热情、对未来的憧憬以及那份发自内心的感恩,却拥有着涤荡一切阴霾的力量。
“……感谢‘晨星’的照亮,让我得以在知识的海洋中航行。本学期,我已自学完《信号与系统》研究生部分课程,并在导师指导下尝试进行简单的滤波器优化设计。我深知,唯有不懈努力,方不负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实验室的师兄带我见识了进口的集成芯片,其精巧令人惊叹。我辈当自强,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能设计并制造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芯’。”
“……生活一切安好,助学金尚有结余,已用于购买必要的参考书。请勿挂念。唯愿努力求学,早日成才,回报社会,亦不辜负您的期望。”
廖奎一封封地读者,冰冷的眉宇间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欣慰。这些信件,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功利索取,只有最纯粹的进步与感恩。它们像一泓清泉,滋润着他因连番恶战而略显干涸的心田;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所有挣扎与付出的终极价值——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播种未来。
这些振翅欲飞的雏鹰,是他们这一代人挣扎与奋斗的意义延续,是打破技术铁幕、实现民族复兴的最具潜力的希望火种。看着他们,廖奎觉得,半山别墅的血、金融市场上的搏杀、与阴影力量的周旋……一切代价,似乎都有了答案。
纽约,曼哈顿,一处不隶属于罗斯戴尔家族名下、极为隐秘的高级公寓内。
贾斯汀·罗斯戴尔如同一头被囚禁在黄金牢笼里的困兽,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此刻凌乱不堪,冰蓝色的眼眸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其中燃烧着屈辱、愤恨和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元老会的特别委员会架空了他的权力,父亲的庇护也只是保住了他一个空头名分,实质上的软禁和边缘化,让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整个世界抛弃。
他无法忍受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落差,更无法接受败给廖奎——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东方商人——的残酷事实。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家族责任、所有的风险考量,都在这种极度的压抑和愤怒中被燃烧殆尽。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不惜一切代价,拉着廖奎一起下地狱!
他动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绕过家族监控的紧急联络频道,接通了“猎犬”。
“‘猎犬’!”贾斯汀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我受够了!受够了那些老家伙的指手画脚,受够了无休止的失败和羞辱!廖奎……必须死!”
电话那头的“猎犬”沉默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贾斯汀状态的不稳定,这与他以往那个虽然激进但至少冷静算计的形象判若两人。
“先生,请您冷静。”“猎犬”试图劝阻,“目前家族内部局势微妙,任何过激行动都可能引发……”
“去他妈的家族局势!”贾斯汀粗暴地打断他,几乎是咆孝起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什么狗屁局势?!听着,这是我以罗斯戴尔家族第三继承人的身份,给你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命令!”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