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重生 > 心理咨询室 > 第563章 我戴

第563章 我戴(1 / 2)

我抬起头,迎上杨戬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任何情绪。

我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更响的、带着血沫的咳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旁边一名神将下意识想上前搀扶,被杨戬一个极淡的眼神制止了。

我必须表现得足够虚弱,足够凄惨,但骨子里还得留着那股属于“幽冥大帝”的、哪怕濒死也不该彻底磨灭的硬气。这中间的度,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是……好久不见。”我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像破风箱在拉扯,“真君……别来无恙。”

杨戬没有回应这句客套,他的目光在我脸上、身上、尤其是那身破烂染血的衣物和紊乱的气息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移开,似乎对这副惨状并不十分在意。

“看来,幽冥大帝的日子,不太好过。”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说说吧,何事值得你拖着这副残躯,硬闯南天门,非要见我?”

硬闯南天门。这个词用得微妙,既点出了我的狼狈和不合规矩,又暗示了他对此事态度的保留——我不是被“请”来的,是“闯”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艰难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和……一丝后怕的颤抖。

“冥界……没了。”我说出这四个字,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大殿里,异常清晰。

殿内两侧站立的神将文官,有几人的呼吸微微一顿,但没人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我身上。

杨戬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哦?没了?如何没的?被虚空彻底吞噬了?还是……你李安如守不住自家基业,败亡了?”

他的问题直接而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我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痛苦,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恨意取代。

“若只是败于虚空……我李安如认栽!”我声音提高了一些,因为激动又咳了起来,咳得弯下腰,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抬起头时,眼睛有些发红,“可……毁我冥界,灭我人间根基的,不是虚空!是……背信弃义、包藏祸心的秃驴!”

“秃驴”二字一出,殿内气氛陡然一变。

几名文官模样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而神将们则目光一凝,气息更加凌厉。西天与天庭目前还是名义上的盟友,如此直接的辱骂,极其敏感。

杨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反应,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微微抬手,示意我继续,同时目光扫过两侧,那目光中的冷意让所有窃窃私语的可能都消弭于无形。

“说清楚。”他只给了三个字。

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开始讲述,语速时快时慢,声音时而激动,时而虚弱,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将一个“劫后余生者”的悲愤、恐惧、不甘,演绎得淋漓尽致。

“大约……七八日前,天界时间。”我以这个模糊的时间点开头,“西天突然遣密使至我酆都,声称有要事相商,关乎三界存亡,尤其是应对虚空之法。彼时,冥界虽暂稳,但虚空侵蚀的威胁从未远离,我……不敢怠慢。”

“密使乃地藏残部,一名号‘慧难’的罗汉。他带来一卷古老的梵文金册,声称是西天秘藏,记载了一种上古逆阵,名为‘彼岸莲台’。此阵……可强行割裂一方世界与天道的联系,将其‘剥离’出去,形成独立的内循环净土,从而彻底隔绝虚空侵蚀。”

我注意到,当我说出“彼岸莲台”和“割裂世界”时,杨戬的眼神微微凝了一瞬,殿下几名文官更是脸色微变。显然,他们并非对此毫无概念,或许……我留下的“线索”和他们的内部情报,已经让他们对西天的秘密计划有所耳闻。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更显痛苦与悔恨:“我起初不信,此等逆天阵法,闻所未闻。但那慧难言之凿凿,并出示了部分阵图残卷,其中能量运转之理,确与我冥界某些古老禁忌记载有相通之处……加之,西天承诺,若冥界愿提供部分‘本源阴魂’作为阵法初启的锚点与引信,他们愿共享此阵,助我冥界也剥离出去,共避虚空大劫。”

“本源阴魂……”杨戬重复了一句,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我惨笑,“便是以特定方式炼化、携带一方世界根本印记的阴魂。所需数量……极其庞大。慧难说,西天已暗中筹备多年,跟天庭合作在人间施行‘人格替换’,以及用他们的佛教信徒汲取生魂,炼化出了足够佛国剥离所需的‘阳世本源’。如今只差‘阴世本源’,即可启动大阵。而冥界,恰好拥有最庞大的阴魂基数……”

我停顿,剧烈喘息,仿佛回忆起当时抉择的痛苦。

“我……我动摇了。”我低下头,声音变得沙哑,“冥界儿郎,与虚空血战,死伤无数。苏雅她……也因虚空侵蚀而……若真有法可一劳永逸,让冥界永绝后患……我承认,我起了贪念,侥幸之心。”

“所以,你答应了?”杨戬问。

“没有立刻答应。”我摇头,“兹事体大,我提出需先验证阵法局部,并要西天提供更多关于人间‘本源’的佐证。慧难同意了,约定了三日后,于两界边缘一处隐秘空间进行初步‘接引’测试。”

我抬起头,眼中血丝更密,混杂着刻骨的恨意:“三日后,我如约而至,只带了黑疫使及少量精锐。西天方面,除了慧难,还有三名我不认识的佛门尊者,气息晦涩深沉。他们带来了部分‘阳世本源’——那是被高度压缩凝练、散发着纯净生机却同时又透着绝望悸动的金色光团,我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海量的人间生魂气息……”

“测试开始,一切都看似顺利。阵法光华流转,阴阳本源初步交融,确实产生了某种强大的、试图挣脱天道束缚的‘剥离’之力。那一刻,我几乎相信了……”

我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抖:“可就在阵法运转到关键节点,阴阳本源即将彻底勾连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三名佛门尊者,突然同时逆转功法,将自身化作三道血金色的佛印,狠狠打入阵法核心!慧难更是狂笑着撕开伪装,他的身躯爆开,露出了里面……一具完全由虚空能量和扭曲佛力构筑的怪物!”

我倒吸一口冷气,仿佛重新置身于那恐怖的场景中,脸色灰败:“那不是普通的逆转!他们从一开始,就在阵法中做了手脚!所谓的‘彼岸莲台’,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一个旨在将冥界与西天进行‘强制置换’的邪恶仪式!他们想用冥界,代替佛国,承受虚空侵蚀!而将提前剥离准备的佛国,安全送入他们预设的‘净土’!”

“阵法失控了,阴阳本源狂暴对冲,空间结构开始崩解。黑疫使……为了救我,强行引爆了自身枯寂本源,暂时阻断了置换进程,但也彻底激怒了那怪物和残余的阵法反噬……我被卷入能量乱流,周身经脉被狂暴的异种能量冲击,丹田气海几近崩碎……”

我猛地扯开胸前破烂的衣襟。

露出的胸膛上,并非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布满了蛛网般、深深浅浅的暗金色裂痕。

那些裂痕像是瓷器被重击后即将破碎的纹路,又像是某种邪恶的符文烙印在皮肤之下,隐隐有黯淡的金光和紫黑色的虚空气息从中渗出,交织纠缠。

我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泽,随着呼吸,那些裂痕仿佛也在微微蠕动,带来持续的、锥心刺骨的痛楚——这是通过逆转、冲突体内不同性质力量刻意制造出的、类似“道伤”和“异种能量侵蚀”的惨烈表象。

“失控的阵法之力、虚空污染、还有那怪物最后的佛力冲击……全都打在了这里。”

我指着胸膛的裂痕,声音都在颤抖,“它们像跗骨之蛆,钻进了我的经脉,侵蚀我的丹田,与我的本源力量死死纠缠在一起……我用了所有手段,甚至不惜自斩部分神魂,散掉近半修为,才勉强将它们压制、困锁在这些‘裂痕’之下,阻止了彻底爆发……但我的修为,也因此跌落到不及全盛时一半,而且,这些‘裂痕’无时无刻不在消耗我的力量,折磨我的神魂……”

我放下衣襟,遮住那可怖的伤痕,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口气撑着:“混乱中,我隐约听到那怪物的嘶吼,说什么‘佛国涅盘,人间为引,冥界替劫,彼岸可期’……然后,我就被狂暴的空间乱流甩了出去,不知在混沌中飘荡了多久,最后侥幸落到天界边缘……”

我抬起头,看向杨戬,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绝望后的疯狂与祈求:“真君!西天贼秃,其心可诛!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分享什么阵法!他们是要用整个人间和整个冥界,作为他们佛国逃生的祭品和替死鬼!人间……人间恐怕已经……”

我哽咽了一下,声音破碎:“在我被卷入乱流前,我感觉到……人间与天道的联系,被那股恐怖的置换之力,强行……掐断了!不是隐藏,是彻底崩断、湮灭!冥界也在那场爆炸和置换反噬中……我感应不到酆都了,感应不到忘川了,什么都感应不到了……都没了……全都没了……”

说到最后,我似乎彻底崩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撑地,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血和尘土,滴落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呜咽声在回荡。

杨戬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法器,一寸寸刮过我的身体,我的脸,我刚刚裸露出的胸膛痕迹,我每一丝气息的波动,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

他在判断。

判断我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判断我这副凄惨的模样,是真是伪。

判断我此来的目的,究竟为何。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殿内两侧的神将文官,也都在沉默中等待着,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终于,杨戬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但问出的问题,却直指核心:

“你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证明那‘彼岸莲台’之阵,确为西天所有?证明人间冥界之‘消失’,是因此阵,而非……你李安如自己行事不密,招惹虚空,导致界域崩塌?又或者……”

他目光如电,刺向我,“这不过是你在冥界失守后,编造出来、意图祸水西引、为自己脱罪并寻求庇护的谎言?”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和血污,眼中却射出一种混合着悲愤、绝望和最后一丝倔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