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江畔别院。
窗外江水滔滔,窗内药气弥漫。
周瑜斜倚在榻上,身上盖着厚毯,脸色苍白到极点,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
他手里捏着一封刚刚写好的信,虽然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子敬。”他淡笑一声,“将此信送往襄阳,交与蔡德珪。”
鲁肃从周瑜抖动的手中接过信,心中叹息:公谨痛重至此,只怕危矣。
他低头看了看封皮:“公瑾,蔡瑁刚在石阳惨败,如今龟缩襄阳,兵不过万,将不过数员,且人心离散。与此人结盟,又有何益?”
“正因他惨败,才需结盟。”周瑜咳嗽两声,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勉强饮了一口,苦涩的药汁让他眉头紧皱,“蔡瑁如今如丧家之犬,欲活命,必寻外援。曹操远在关中,刘备在北窥伺,他能寻谁?”
他放下药碗,喘了口气:“刘骏占江夏,奉刘琦,虎视荆州。”周瑜自嘲道:“我与蔡瑁,皆为刀下鱼肉。同病相怜,自当相扶。”
鲁肃沉默片刻:“蔡瑁此人反复无常,不可信。”
“无需信他。”周瑜道,“只需用他。他守襄阳,可牵制刘骏北线兵力。我军在东,他在西,东西呼应,刘骏便不敢全力渡江攻江东。”
他又咳了几声,帕子再次染上了血丝。他怔了一下,状似不在意地收进袖中:
“信中已言明利害,蔡瑁只要还有三分脑子,便知该如何选。”
鲁肃点头:“我即刻安排可靠之人送往襄阳。”
“要快。”周瑜闭上眼睛,叹道,“我时日无多,须在……须在还能理事时,为江东布下这最后一着棋。”
“公谨……”鲁肃闻言,眼色微热,只觉酸涩。
数日之后,襄阳,州牧府。
蔡瑁盯着桌上的信件和礼盒,脸色变幻不定。
信是周瑜亲笔,言辞恳切,先赞他“镇守荆襄,帮扶幼主,忠义可嘉”,又痛斥刘骏“挟持宗亲,侵吞州郡”,最后提出“愿捐弃前嫌,共抗强梁”,并约定与他东西夹击江夏,待事成之后“荆州归君,共分江北”。
礼盒里则是一盒上好会稽明珠,观之颗颗圆润,且泛着温润光泽。
礼倒是无所谓,但送与不送,则是心意问题。
周瑜如此,在蔡瑁眼中,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蒯越坐在下首,神色凝重道:“都督,周瑜此信,怕是权宜之计。”
“此人用兵如神,智计百出,岂会真心助我?必是想利用我等牵制刘骏,他好趁机休养生息,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与刘骏暗中媾和,反手将我等卖给刘骏,以换取江东喘息之机。”蒯越压低声音,“周公瑾之谋,不可不防。”
蔡瑁烦躁地起身踱步。
石阳惨败后,他逃回襄阳,清点兵马,能战之兵已不足一万五千。张允战死,军心涣散。南郡、江陵等地虽名义上仍听从他调遣,但已有阳奉阴违之象。
如今,北面刘备蠢蠢欲动,南面刘骏虎视眈眈。
他确实需要外援。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蔡瑁看向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