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殿深处,并非寻常的厅堂,而是一处被独立开辟、以无上伟力折叠、隐藏于主峰腹地的小型空间。其内部陈设古朴,不事雕琢,唯有数块看似随意放置、实则暗合天地玄理的奇石,以及悬浮于中央、不断演化着周天星辰、山川河流、地脉走势的巨大光图,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气息。这里是玄云宗真正的核心,唯有宗主和太上长老方能进入的禁地——天枢阁。
墨渊长老踏入此地,神色愈发恭敬肃穆。在他身前,宗主云崖真人以及三位气息如渊似海、仿佛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的太上长老,皆在座。其中一位,正是先前辨认混沌色碎片的白发佝偻老者,被称为“玄机”长老,是宗门内对上古遗物、阵法禁制最有研究的太上长老之一。另一位,是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隼的老妪,道号“碧澜”,执掌宗门情报与暗卫。最后一位,是位身材高大、面目古朴、始终闭目养神、气息却最为磅礴浩瀚的紫袍老者,乃是太上长老之首,被称为“天罡”真人,常年闭关,非宗门生死存亡之大事,等闲不会现身。
“坐。”云崖真人指了指下方一张蒲团,语气平淡。
墨渊长老谢过,恭敬坐下,心知接下来的谈话,将决定宗门对此次事件的最终态度,甚至可能关乎石岳的命运。
“墨渊,你方才所说,大体不差,然其中数处关键,语焉不详,或刻意回避。”首先开口的,竟是那位闭目养神的天罡真人。他并未睁眼,但声音却如暮鼓晨钟,直接响彻在墨渊长老的识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渊长老心中一凛,连忙躬身:“不敢隐瞒。只是涉及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弟子需整理思绪,详加禀报。”他明白,面对这几位宗门真正的底蕴,任何隐瞒都无意义,只会自取其祸。之前在外所言,是为稳定人心,此刻,才是真正的汇报。
“嗯,说。”天罡真人言简意赅。
墨渊长老深吸一口气,将从激活镇源碑开始,到遭遇夜袭、发现地宫、获得碎片,以及其间石岳身上发生的种种异状,尤其是其灵力能消融秽力、与镇源碑产生特殊共鸣、获得破碎传承、最后甚至能与地宫“钥匙碎片”产生感应与共鸣,乃至最终成功收取碎片等细节,原原本本地,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包括他对石岳“可能”与上古某种隐秘传承有关的推测,也一并禀明。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保留,将石岳的种种“异常”和盘托出。因为此事,已非他能独自承担。
墨渊长老的叙述,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期间,天罡真人始终闭目,仿佛沉睡。碧澜真人的目光则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墨渊长老每一丝细微的神色变化都剖析清楚。而玄机真人,则一边听着,一边将那枚混沌色碎片置于掌心,指尖不断有玄奥的符文没入碎片,似在仔细探查。云崖真人则神色平静,只是眼神越发深邃。
“渊渟之印……持钥者……”当墨渊长老说出石岳昏迷前吐露的这个词,以及他对“上古九渊镇世大阵”的推测时,一直闭目的天罡真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并非想象中的威严凌厉,反而有些浑浊,如同寻常老者。但墨渊长老与其目光接触的刹那,却感觉自己的一切所思所想,仿佛都被瞬间洞穿,无所遁形。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与其对视。
“上古传说,九渊镇世,封锁门户,隔绝外道……”天罡真人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沧桑,“此秘辛,在玄云宗最古老的玉册中,确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与镇源碑的描述,不谋而合。只是年代久远,语焉不详,更无人知其具体所在。若你所言非虚,那黑石荒原深处的镇源碑,以及那地宫之门,恐怕真是上古大战的遗迹,是‘九渊’之一。而那‘渊渟之印’,便是操控、甚至修复这镇世大阵的关键信物。”
“如此说来,那石岳,竟是‘持钥者’?”碧澜真人眉头紧蹙,声音冷冽,“一个不过聚气境的外门弟子,如何能得如此机缘?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玄机真人停止了探查碎片,抬首,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色彩:“是巧合,也是必然。或者说,是‘契合’。此子身上的那股特殊灵力气息,与这碎片,与镇源碑,乃同源。他并非得到机缘,而是他……本就是开启机缘的那把‘钥匙’本身,或者说,是钥匙的一部分。老夫观此碎片,内蕴一丝不灭真意,与镇源碑同根同源,其核心处,更有一缕微弱至极、却纯粹无比的‘混沌源气’。此气,乃天地未开、鸿蒙未判之时所存,万法之源,亦是镇世大阵的根基所在。那石岳身上的灵力特性,恐怕也与此有关。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凡人,如何能承载混沌源气?”
“或许,不是承载,而是……被选中,或者……是某种延续。”云崖真人缓缓开口,目光似乎透过虚空,望向了外门石岳所在的方向,“上古大阵有缺,镇世之力渐衰,天地有变。故有应劫之‘人’出世,携带‘钥匙’,补全大阵。此乃天机运转,非人力所能揣度。只是,这天机,如今落在我玄云宗头上,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宗主之意是,此子乃应劫之人?”碧澜真人目光一闪,“那其身上因果,必然牵动极大。那暗处的敌人,袭击、污秽地脉,甚至不惜动用‘冥晶’,所图恐怕也正是这‘钥匙’!或者说,是想破坏大阵,打开某种被封锁的门户!石岳,已成众矢之的!”
“不错。”天罡真人缓缓点头,目光重新变得深邃,“此子,如今已成风暴之眼。留在宗内,恐为宗门招来大祸。将其交出,或可暂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