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远去,刚刚还热闹喧天的桑家小院,此刻静的只闻风声。
地上杂乱的脚印和满地红纸提醒着刚才的喧闹。
在油布棚子看热闹的聂掌柜几个,这会儿也跟着花轿走了。
冯老太怅然的看一眼不远处的火红花轿,长叹一声,“收拾吧。”
“欸,娘,这里有我们呢,您回屋歇着吧。”桑大吉看出老太太的疲惫,不容拒绝的扶人进屋躺着。
回来就看到浔哥蜷成小小一团坐在门口,他惊了一下,“浔哥,你怎么回来了?没跟着花轿去穆家啊?”
等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他们也会去穆家吃席,都是一个村的,娘家人送嫁送到男方家也很正常。
“大伯。”浔哥红着眼抬起头。
“怎么哭了?”桑大吉忙抱起小孩,拍了拍。
“心里难受!”
阿姐成亲了,以后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有点儿怕。
看着小娃戳在胸口的小手,桑大吉心口一酸,没说话,只抱紧了浔哥,一遍遍拍着哄着。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严寒的冬日,迎来了难得一见的晴天,清透的日光慷慨的洒向大地。
柔软蓬松的积雪反射出细碎的粼粼光芒,几只圆滚滚的野雀,站在覆着积雪的枯枝,歪头看着铺满积雪的道路。
“驾驾……,倔驴走快点儿啊!”一道气急败坏的男声,打破冬日闲暇宁静。
车头上坐着一个裹成粽子的男人,此刻一脸焦急。
正是跋涉几日,好不容易赶到曲河堡上定村的万福,大雪阻路,但是挡不住他想挣钱的心。
所以等雪一停,他就迫不及待从家里出发,万家还没富裕到养牲口。
大雪天车马行又不愿意出远门,所以他是搭车来的曲河堡,路上走了四天。
如今粉条在曲河堡声名大噪,随便拉个人就能打听到粉条作坊的位置。
打听到位置以后,他从镇上租了一辆驴车急吼吼往上定村赶。
本来不用这么着急的,毕竟谈生意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谈好的。
但是打听粉条作坊所在时,他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初八是粉条作坊大东家成亲的日子。
嫁的也是同村的人。
当时听完,他就知道这个是机会,是他和桑氏粉条作坊大东家拉关系的机会。
就算谈不成生意,混个脸熟也行啊。
大喜的日子来者是客,只要他随了礼,主家也不好赶人。
他正好借此攀关系,若是能以此低价买粉条就再好不过了。
他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车马行租给他的驴车不行,拉车的是头老驴。
老驴脾气犟,放屁还响咚咚。
一路上给他熏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还耽误了吉时。
眼看日头越升越高,他急的恨不得打死这头老驴,又不敢,打伤了还要给车马行赔钱。
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滚滚车轮声惊飞树梢看热闹的野雀子,纷纷扑扇着翅膀盘旋升空。
动静惊落枯枝上的残雪,扑簌簌落了万福满头满脸。
一片冰凉中夹杂着一滩滚烫,滚烫顺着额头滑到眉心。
万福似乎还瞄到了灰白中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热气升空恶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