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陷落(1 / 2)

元鼎五年,白露。

未央宫,灯火如昼。

庆功大宴的喧嚣,几乎要将宫殿的穹顶生生掀翻。

新晋的海西侯李广利,被一群趋炎附势的官员簇拥在中央。

他那张因得意和酒精而涨红的脸,是今夜最刺眼的光源。

他穿着簇新的侯爵朝服,挺直的脊梁透着一股新贵独有的张狂,恨不得将每一寸衣料上的金丝,都亮给御座上的君王看。

“陛下!”

李广利高举酒杯,声音洪亮,刻意盖过了殿内的丝竹管弦。

“臣能有今日,全赖陛下天恩!”

御座上,卫子夫和刘彻并排而坐。

太子刘据和史良娣从旁落座,随着李广利举盏而饮。

刘彻含笑饮尽杯中酒。

那份将一切玩弄于股掌的满足感,在胃里化作一股灼热的暖流,让他四肢百骸都通体舒坦。

他的目光,越过李广利那张谄媚的脸,慢条斯理地扫过满堂衣冠。

最终,如同一根精准的绣花针,落定在了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与这场狂欢格格不入的身影。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

他如同一座沉默的山。

任凭周遭声浪滔天,他自埅然不动。

面前没有酒,只有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他甚至没有抬眼。

这副模样,落入刘彻眼中,不是淡泊,而是无声的示威。

是一种沉默的,却又震耳欲聋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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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宣室殿。

那卷由李广利呈上的捷报,文采飞扬,辞藻华丽。

刘彻的手指,曾在那一个个描述“奇功”的字眼上缓缓滑过。

“身先士卒,寻得解药。”

“以身为饵,一举歼灭。”

“指挥若定,攻破坚城。”

至于那个真正定下“青蒿疗疾,水路奇袭”八字方略的人,奏疏里,干净得连一个姓氏都未曾留下。

仿佛那个人,那支玄甲军,从未踏足过南越的土地。

刘彻当然清楚,没有卫青的暗中布局,李广利那十万大军,早已是南越瘴气林中的一堆白骨。

可他,需要一场不属于“卫”姓的胜利。

他要让天下人看清,谁才是这大汉朝唯一的主宰,谁才是那个能点石成金的无上存在。

所以,他选择了相信。

不。

是选择让天下人都必须相信。

“传朕旨意!”

“贰师将军李广利,临危受命,功在社稷!”

“特晋封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

那刻意拔高的昂扬声调,此刻仿佛还在殿内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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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丝竹管弦之声不断。

刘彻的思绪抽回,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就是要看卫青的反应。

他想看那座山崩塌,想看那片深海翻涌。

可卫青没有。

他只是一身官服的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融入了阴影的石雕。

这让刘彻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更盛的躁火。

“啪!”

一声脆响,突兀地闯入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是皇后卫子夫身边的宫人,失手打碎了一只酒盏。

卫子夫并未斥责,只是淡漠地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吓得面无人色的宫人退下。

她抬起眼,目光与刘彻在空中交汇。

那眼神平静无波,深处却藏着刘彻熟悉而又洞悉一切的冷意。

刘彻读懂了。

她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也在安抚她的弟弟。

可他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