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没敢回答。
因为秦铮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林昭没有再看这摊烂泥一眼。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那些全副武装的京营骑兵,最后落在那个单膝跪地的参将李从文身上。
飞鱼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团金线绣成的蟒纹,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李将军。”
“末将在。”
李从文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谁能想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通州码头,竟然藏着一位手握“如朕亲临”牌的狠角色。
“通州漕运,烂透了。”
林昭指了指地上那些被打得半死的打手,又指了指远处还在冒烟的醉仙居。
“自即刻起,通州码头由本官接管。”
“京营听令。”
李从文浑身一震,大声应道:“听令!”
“封锁码头,许进不许出。”
林昭眼神一厉,手指猛地指向赵刚和朱常。
“将这群祸国殃民的硕鼠,全部拿下!”
“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得令!”
李从文猛地站起身,挥手怒吼。
“拿下!”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骑兵们蜂拥而上。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赵刚,像条死狗一样被两名骑兵从地上拖了起来。
铁链哗啦啦地锁住了他的手脚。
朱常更是凄惨,本就被揍得鼻青脸肿,此刻被粗暴地按在地上摩擦,嘴里塞进了一团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局势瞬间逆转。
那些原本还拿着棍棒、眼神凶狠的苦力们,此刻却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被锁拿,看着那个穿着官袍的年轻人站在高台上,仿佛一尊神只。
咣当。
不知是谁先松了手。
一根木棍掉在地上。
紧接着是更多的兵器落地声。
几千名苦力,面对着全副武装的京营骑兵,本能地感到恐惧。
他们开始后退,膝盖发软。
甚至有人已经准备跪下磕头求饶,毕竟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造反是要杀头的。
林昭看着这一幕整了整衣冠,走下高台。
秦铮紧随其后,长刀归鞘,但手始终没有离开刀柄。
林昭一直走到人群最前方。
那里跪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正是刚才喊出“儿子连棺材都没有”的那位。
老头浑身发抖,脑门贴着地,不敢抬头。
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老人家,起来。”
老头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着林昭,眼里全是惶恐。
“大……大老爷……草民该死……草民……”
“你没罪。”
林昭的声音不大,却很稳。
他松开手,转身面对着几千双惊恐、迷茫的眼睛。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昭指着身后被拖走的朱常和赵刚。
“他们欠你们的工钱,欠你们的命,朝廷都记着。”
“今天,本官就在这儿。”
他拍了拍许之一怀里那个沉甸甸的银箱子。
“把这笔烂账,给你们算清楚!”
人群里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才有人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真……给钱?”
林昭没说话。
他直接从许之一怀里抓起两锭银字,扔给了那个老头。
银子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定金。”
林昭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高。
“谁是陈三的爹?过来领抚恤!”
轰!
人群彻底炸了。
如果说刚才的暴动是因为绝望,那么此刻的沸腾,就是因为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