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看热闹的越来越多,钱光那张脸从青白变成了猪肝色。
“你……你……”
钱光抬起手指着宋濂,手指头抖得跟筛糠似的。
“你这是当街撒泼!坏我工部的规矩!”
他猛地扭过身,冲着身后的衙役们吼:
“还他娘的愣着干啥?给老子把这俩刁民轰出去!”
十来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瞅了瞅宋濂,又瞅了瞅站在宋濂身后的秦铮。
那个抱着刀的汉子,打进门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放。
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杀气,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
为首那个衙役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往前凑。
“二位爷,您二位行行好,别让小的们为难成不?”
宋濂没动弹。
他扭头看了秦铮一眼。
秦铮嘴角咧开,露出个瘆人的笑。
“护好你自个儿。”
话音刚落,秦铮整个人就窜出去了。
快得连影子都没瞧清。
第一个冲上来的衙役还没来得及举棍子,就被秦铮一拳砸胸口上了。
那人整个身子倒着飞出去,咣当撞工部那大红门上,跟摊烂泥似的滑下来。
第二个衙役刚把棍子举过头顶,秦铮侧身一闪,反手一肘砸他后脖颈子上。
那人眼珠子一翻,软塌塌倒地上了。
第三个、第四个……
秦铮连刀鞘都没动。
拳头、胳膊肘、膝盖盖儿,每一下都奔着要命的地方招呼。
他那动作没半点花架子,拳拳到肉,下下见血。
第五个衙役想从侧面偷袭,秦铮脑袋都没回,抬腿一脚踹他膝盖窝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人惨叫着跪地上了。
第六个衙役吓得把棍子一扔,撒丫子就跑。
秦铮几步就追上了,一把揪住他后脖领子,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拎回来,砰一声摔地上。
还不到半盏茶工夫,十来个衙役全躺地上哼哼了。
有的捂着肋条,有的抱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街上看热闹的老百姓全看傻眼了。
卖早点的老头手里那包子掉地上了,也顾不上捡。
几个穿长衫的读书人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个鸭蛋。
秦铮拍了拍手上的土,又退回宋濂身后站定了。
钱光脸白得跟纸似的,整个人瘫坐地上了。
他张着嘴,愣是憋不出半个字儿来。
宋濂慢慢走到钱光跟前儿。
他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袍子,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儿。
“钱大人。”
宋濂蹲下身,跟钱光平着眼儿看。
“按《大晋律·官制篇》第四十三条,殴打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他顿了顿。
“不过刚才是您手下的人先动手,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钱光喉咙眼儿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儿。
宋濂笑了笑。
“现在,咱们能好好唠唠经费的事儿了吧?”
就这会儿,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了。
“好一个正当防卫。”
人群哗啦一下让开条道儿。
一顶青色官轿停工部门口了。
四个轿夫放下轿杆,帘子掀开,一个穿着工部尚书官袍的老头儿走出来了。
李大人。
工部尚书,从二品的大官儿,在朝堂上混了三十多年了。
他瞧着六十出头,头发花白,脸瘦得跟猴儿似的,可那双眼睛浑浊里透着精光。
李大人扫了眼满地打滚儿的衙役,眼皮跳了跳,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又瞅了瞅瘫坐地上的钱光,最后目光落宋濂和秦铮身上。
他眯起眼睛。
“都水司的人?”
宋濂赶紧起身,拱手作揖。
“在下都水司主簿宋濂,见过李尚书。”
李大人没搭理他,径直往工部里头走,声儿不高不低:
“钱光,你还坐地上装死呢?”
钱光打了个激灵,手脚并用爬起来了。
李大人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都水司的人来要银子,你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还让人当街闹成这样儿。”
他转过身,看着宋濂。
“进来说。”
宋濂愣了下。
秦铮眼神示意他跟上。
俩人跟着李大人进了工部。
工部这大堂比都水司那破地方气派太多了。
又高又粗的梁柱,雕花精致得跟绣花似的,案几后头摆着一排排卷宗。
李大人在主位上坐下了,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
“你们要经费?”
宋濂上前一步。
“是。按朝廷章程,工部每年该给都水司拨五千两。这三年只给了八百两。”
他把那本账册递上去。
“本带利,一万八千两。”
李大人接过账册,翻了几页,又合上了。
“账是没错。”
他抬起头,看着宋濂。
“可你知道为啥这三年只给了八百两吗?”
宋濂没吭声。
李大人冷笑一声。
“因为都水司十年没人管,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一两都没花正经地方。全让蛀虫给啃光了。”
他把账册往桌上一拍。
“朝廷不是冤大头。你们想要经费,先把以前贪的银子吐出来。”
宋濂心里冷笑。
李尚书这是在和稀泥呢。
都水司以前的烂账,跟工部该拨的经费是两码事儿。
可他脸上不动声色,拱手道:
“李尚书这话说得不对。”
他上前一步。
“都水司以前的烂账,归以前那帮人。现在的都水司,是林大人在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