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孤,怕了!(1 / 2)

东宫,崇文殿。

这里没有紫禁城前朝的肃杀与血腥,却有着比寒冬更凛冽的死寂。

窗外的雾气浓重,湿漉漉地贴在窗棂上,像是一层化不开的浆糊。

太子赵承乾负手而立,背对着大门,明黄色的常服上绣着四爪金龙,在昏暗的殿内显得有些黯淡。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个时辰了。

桌案上,那盏早就凉透的茶水,映照着他略显阴郁的侧脸。

“殿下……”

贴身太监王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殿内的尘埃。

“说。”

赵承乾没有回头,只有一个字从齿缝间挤出。

王安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身子微微发颤。

“外头的消息……”

“靖安侯府……完了。”

“侯爷赵康下了诏狱,锦衣卫正在抄家,据说……从密室里搜出了不少违禁的兵甲和与边关私通的书信。”

“至于那位林会元……”

王安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陛下恩宠有加,赐住偏殿,太医院院判亲自问诊,御膳房流水似的送补品进去。”

“还有……陆家那位大少爷,吐血昏迷。”

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更漏滴答的声音,一声声敲在人心头。

良久。

赵承乾突然笑了一声。

“呵呵……”

笑声干涩,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荒凉。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温吞与儒雅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快意。

那是看到靖安侯府倒台的幸灾乐祸。

赵康那个老匹夫,仗着军功和勋贵领袖的身份,平日里对他这个太子多有不敬,甚至多次在父皇面前暗示他仁弱。

如今,这根刺,终于被拔了。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种被当猴耍,被当棋子摆弄的屈辱与恐惧。

赵承乾走到书案前,手指轻轻抚摸着案角那份早已写好的奏折。

奏折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弹劾贡士林昭德行有亏疏》。

这是他昨夜连夜写好的。

原本打算今日早朝,借着林昭卷入是非的机会,痛打落水狗,将这个拒绝了东宫招揽的狂妄之徒彻底踩死。

可现在看来……

这分明是把自己的脖子,往父皇的铡刀底下送!

“父皇啊父皇……”

赵承乾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将那份奏折捏出了褶皱。

“您这一局棋,下得真大啊。”

“静心斋是您赐的,林昭是您点的会元,靖安侯府的死士……怕也是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的吧?”

这一刻,赵承乾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回想起这些年父皇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

原来,父皇早就磨好了刀。

林昭是刀刃。

靖安侯府是磨刀石。

而他这个太子,乃至满朝文武,不过是围观这场杀猪戏的看客。

若是他今日真的把这份奏折递上去……

赵承乾打了个寒战。

那后果,不仅仅是弹劾失败那么简单。

那是告诉父皇,他赵承乾眼瞎心盲,看不懂帝王心术,甚至可能被父皇视为靖安侯府的同党!

“王安。”

赵承乾的声音有些沙哑。

“奴才在。”

“去,把火盆端来。”

王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手脚麻利地端来了一个烧着银霜炭的铜盆。

炭火通红,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

赵承乾拿起那份奏折。

他盯着上面“林昭”二字,眼神阴晴不定。

他是恨林昭的。

恨这个少年的不识抬举,恨他的才华不能为自己所用,更恨他如今成了父皇手中的利刃,光芒万丈,刺痛了自己的眼。

但他更怕。

怕那个坐在龙椅上,此时此刻或许正冷眼俯瞰着整个京城的男人。

“林昭……”

赵承乾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孤原本以为,你是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

“没想到,你才是那个最懂父皇心思的人。”

“你敢拿命去赌父皇的杀心,孤……不敢。”

说罢。

赵承乾手腕一翻。

那份承载着太子怒火与算计的奏折,轻飘飘地落入了火盆之中。

“嗤——”

纸张接触到炭火,瞬间卷曲、发黑。

火苗窜起,贪婪地吞噬着上面的墨迹。

赵承乾静静地看着。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表情切割得明暗不定。

直到那份奏折彻底化为灰烬,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仿佛吐出了胸中郁结已久的浊气,也吐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

“传孤的口谕。”

赵承乾转过身,不再看那火盆一眼,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稳,只是多了几分萧索。

“林会元为国除害,乃吾辈楷模。”

“东宫……赏玉如意一对,百年老参两支,送去偏殿。”

王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可是向林昭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