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今晚的任务简直是对“夜枭”这个名号的侮辱。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须出动三名顶尖死士?
若非侯爷下了死命令,要求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他甚至懒得亲自出手。
身后两名死士心领神会。
一人身形一矮,狸猫般窜向正房左侧的窗下。
另一人则如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右侧的立柱。
领头人则抱着双臂,身形隐入了大门一侧的阴影里。
他是压阵的。
也是断后路的。
如果那小子想跑,这里就是绝路。
左侧的死士从怀中摸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
他将刀尖插入窗缝,轻轻一挑。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木质插销断裂。
窗户无声滑开。
两名死士对视一眼,同时翻身入内。
屋内热浪扑面而来。
那是几十根蜡烛同时燃烧释放出的热量,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蜡油味和陈旧纸张的霉味。
太刺眼了。
习惯了黑暗的瞳孔骤然接触强光,两名死士本能地眯起了眼。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清屋内的景象。
正中央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着一个人。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身形单薄。
少年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按在一卷摊开的古籍上,呼吸绵长,似乎已经在那暖意熏人的烛火中睡着了。
毫无防备。
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赤裸裸地呈现在屠夫的刀俎之上。
左侧死士眼中的轻蔑更甚。
这就是将会京华搅得天翻地覆的林昭?
这就是让侯爷怒碎玉胆的会元?
不过如此。
死士脚尖点地,身形暴起。
没有废话。
没有迟疑。
他手中的短刃在空中划过一道灰暗的弧线,直奔少年后心。
这一刀,名为“断魂”。
入肉三分,搅碎心脏,神仙难救。
三丈。
两丈。
一丈。
刀锋破空,带起的劲风甚至吹动了少年鬓角的发丝。
死士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残忍的快意。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利刃切开皮肉的闷响,看到了鲜血喷溅在书卷上的凄艳画面。
然而。
就在刀尖距离儒衫只剩半尺的刹那。
那个原本“熟睡”的少年,动了。
没有惊慌失措的尖叫。
没有狼狈不堪的翻滚。
他只是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支着额头的手顺势在桌沿上一撑。
整个人连同身下的太师椅,如同抹了油一般,毫无征兆地向右侧后方滑去。
这一滑,快得不可思议。
快得违背常理。
“嗤!”
短刃刺穿了残影,狠狠扎进了坚硬的紫檀木椅背。
入木三分。
死士一击落空,力道用老,身形不可避免地向前冲去。
他心中猛地一惊。
好快的反应!
这绝不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身手!
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杀手,虽惊不乱。
借着前冲之势,他手腕一翻,就要拔刀横扫。
就在这时。
他的左脚落地,准备借力转身。
脚底触感不对。
不是坚硬的青砖。
而是一种滑腻、粘稠、令人恶心的触感。
那是……蜡!
厚厚的一层,尚未完全凝固的,温热的蜡泪!
在强光的照射下,这一滩几乎透明的蜡泪与地面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察觉。
而在高速的冲杀中,脚下的任何一点打滑,都是致命的。
“滋——”
死士的左脚不受控制地向外滑去。
原本精妙绝伦的转身动作瞬间变形。
他引以为傲的下盘功夫,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惯性带着他向前猛冲。
“砰!”
一声闷响。
死士的下巴重重磕在了紫檀木书案坚硬的边角上。
牙齿崩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混着碎牙,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那柄名为断魂的短刃脱手飞出,滑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与此同时。
另一名企图偷袭的死士,已经扑到了林昭方才安坐的位置。
短刃刺破了残影。
但他刺中的,只有那把空荡荡的太师椅。
人呢?
死士瞳孔猛地收缩。
头顶上方,一道细微的风声骤然响起。
不是暗器破空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