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声(1 / 2)

“明镜”的创刊号,如同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不汹涌,却真切地扩散开来。

那几百份油墨未干、纸张粗糙的传单式通讯,

在租界隐秘的角落里被传阅、被议论,甚至被小心翼翼地珍藏。

它没有改变大局,甚至没有引起主流社会的广泛关注,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了,发出了声音。

这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对于它的创造者而言,

是绝境中的第一缕曙光,是继续战斗的勇气源泉;

对于少数读到它的有心人而言,则是一份久违的、带着硝烟味和血性的真实。

然而,零星的散发并非长久之计。要真正站稳脚跟,发出持续而有力的声音,

必须有一个稳定的据点,一个可以运作的基地。

在陈默群那隐晦的“有限度忽视”政策提供的短暂喘息之机下,

建立“明镜通讯社”实体据点的计划,被迅速提上日程。

经过韩笑多方奔走和谨慎考察,地点最终选定在法租界边缘、靠近南市交界处的一条僻静里弄深处。

这里鱼龙混杂,多是租住的寻常百姓和手艺人,流动性大,不易引起特别注意。

据点是一栋老旧的两层石库门民居,门牌号是“福煦路(今金陵西路)同福里37号”。

房子有些年头了,白墙斑驳,木门厚重,带着岁月的沉淀,闹中取静,

后门连通着错综复杂的小巷,便于隐蔽和转移。

租金不菲,但用林一提供的秘密资金支付尚可承受。

挂牌不敢张扬。没有鞭炮,没有花篮,只有一个尺许长、三寸宽的简陋木牌,

由林一亲手用毛笔写下“明镜通讯社筹备处”几个瘦硬有力的楷书,

在一天清晨天色未明时,被韩笑悄无声息地挂在了紧闭的黑漆大门旁侧,毫不显眼。

屋内条件简陋。楼下是客厅兼办公室,摆放着几张旧桌椅、

一个文件柜,以及最宝贵的资产——那台从“兴隆印刷所”转移过来的、老掉牙但尚可运转的手摇油印机。

楼上则是卧室和储藏间。空气中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气、

新刷浆糊的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家”总算有了,但人手极度短缺。

仅靠他们三人,难以维持通讯社的日常采编、印刷和发行。

招募可靠的人手,成为当务之急。这风险极大,

在孤岛环境下,人心难测,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冷秋月利用自己过去在新闻圈积累的有限人脉,

经过极其谨慎的侧面打听和观察,锁定了两个目标。

一个是原《沪上新闻》的年轻记者,叫方启明,二十出头,毕业于复旦新闻系,

有理想,有冲劲,因报社在战火中倒闭且不愿为亲日报刊写稿而失业,生活窘迫,但眼神清澈,充满正义感。

另一个是曾在国际电台做过译电员的姑娘,叫苏雯,约莫二十五六岁,

性格沉稳细腻,通晓英文,因电台内迁而滞留上海,渴望为抗战出力。

冷秋月通过一位信得过的中学老师牵线,分别与两人进行了秘密而严肃的谈话,

坦陈了通讯社面临的巨大风险和清贫的待遇,也表明了其追寻真相、记录历史的使命。

出乎意料的是,两位年轻人在了解了“明镜”的初衷和面临的处境后,

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决心。

方启明激动地表示:“冷小姐,能跟着您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揭露黑暗,记录真实,

再危险我也干!总比苟且在租界醉生梦死强!”

苏雯则冷静地说:“我懂电讯,也许能帮上忙。这里需要声音,我愿意留下。”

此外,韩笑通过江湖关系,找来一个四十多岁、

沉默寡言但技术娴熟、因战乱丢了饭碗的老报务员,老周,负责设备维护和协助印刷。

老周话不多,但手艺扎实,答应只做事,不同外事,图个安稳和糊口。

就这样,一个极其精简、但核心成员志同道合的“明镜通讯社”团队,初步搭建起来。

虽然只有五六个人,却凝聚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挂牌后的首要任务,是推出第一期正式、具备通讯社标识的《明镜》通讯。

这一期的分量至关重要,它决定了“明镜”的立身之基和未来走向。

冷秋月伏案数日,字斟句酌。创刊号的头版文章,

她决定以自己在战地的亲身经历和近期观察为基础,

写一篇沉郁顿挫、力透纸背的纪实报道。标题定为——《孤岛硝烟实录》。

文章开篇,以冷静克制的笔触,描绘了闸北四行仓库守军(“八百壮士”)在绝对劣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