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焦臭味,在矿坑上空盘旋不去。
十几辆重卡的大灯全开,雪亮的光柱交错切割着黑暗,将这片废墟照得如同白昼。
黎向北动作很快。
不到十分钟,近千号人就被像赶牲口一样,驱赶到了曙光飞燕号的机腹下方。
人群泾渭分明。
左边是几百个被缴械,军装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士兵,那是陈天雄留下的溃兵。
右边则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岭北幸存者,他们大多低垂着头,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即便面对解救他们的恩人,这种长久以来养成的奴性依然刻在骨子里。
而包围他们的,是双眼赤红、手持步枪和铁锹的云梦泽矿工。
若不是黎向北厉声喝止,这帮遍寻不到自己妻儿家人的汉子,早就冲上去把这群俘虏撕成碎片了。
林风坐在冰冷的舱门台阶上,指尖那点烟火明灭不定。
他居高临下,视线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头。
这场景,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只不过这一次,执刀的人是他。
“都把头抬起来。”
林风的声音不大,经过战机扩音器的放大,却带着一股金属质感的冷硬,在空旷的矿区回荡。
下方的人群一阵骚动,稀稀拉拉地抬起头。
数千双眼睛看向那个坐在科幻战机上的年轻男人,恐惧、麻木、怨毒、侥幸,各种情绪交织。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林风弹了弹烟灰,火星坠落,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
“你们的土皇帝陈天雄跑了,扔下你们这帮烂摊子跑路了。”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脑袋暂时寄存在脖子上,我迟早会去取。”
人群中传出几声压抑的低呼,显然这个消息击碎了不少死忠分子的最后一丝幻想。
“但是。”
林风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那种懒散的姿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是主犯,并不代表你们就是无辜的白莲花。”
“云梦泽庇护所几千条人命,快活林里那些被剔骨剥皮的同胞,还有那那些喂蛆的老人……”
林风每说一句,下方的人群就颤抖一下。
站在最外围的云梦泽矿工们,呼吸变得粗重,握着枪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发出脆响。
“这桩桩件件,总不能都推到陈天雄一人身上吧?”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坦白自首的机会。”
林风微微前倾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那点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
“主动交代罪行的人,我可以不杀。把你们交给后面赶来的国家部队,是牢改还是枪毙,自有人定夺,至少能多活几天。”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几百名被缴了械的溃兵面面相觑,眼神闪烁。
混杂在其中的那些岭北庇护所“幸存者”更是把头埋得更低,生怕与那个坐在战机上的男人对视。
“但是。”
林风话锋一转,语气骤然森寒。
“如果有人想赌一把运气,觉得自己能蒙混过关,等会儿被我揪出来,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风卷着焦臭味吹过,没人说话。
大多数人心里都打着算盘。
法不责众。
这里足足有一千多号人,就算那个陈天雄跑了,他们这些剩下的也就是听命行事。
难不成这个男人还能把所有人都突突了?
更何况,谁知道那个所谓的“国家审判”是不是一颗花生米?
与其主动伸脖子挨刀,不如赌一把这人根本没精力一个个甄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风眼底的耐心正在消散。
终于,那群溃兵中有几个人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
清一色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身上穿着破烂的甚至不合身的军大衣。
“我……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