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船的推进器部分留下了明显的创伤,引擎喷口或是不翼而飞,或是被熔穿出巨大的窟窿,扭曲形变,像是一团团飞溅的肿瘤,凝固在船壳上。
而另一些船的推进系统则大体完好,但它们的命运却并无不同。
每一艘船,或是光洁或是陈旧的外装甲上,都或多或少的分布着一些焦黑的熔坑。
这些熔坑的边缘呈溅射状,那是跳蛛自主机器部队强行跳帮登陆时,用低功率激光束熔穿舱壁留下的标志。
如今,这些舰船内部的真正控制者,已经不再是它们原本的船员。
一些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矗立在每艘船的舰桥,动力甲板等关键节点。
它们浑身泛着象牙般的白色光泽,线条刚柔相济,犹如大理石人体雕塑。那五官模糊的头部,微微转动之间,似乎洞察了舰内的一切响动。
任何试图反抗或异动的俘虏,无论是人类还是奥霖人,在这些平静的自主机器面前,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瞬间撕成碎片。
绝对的武力,带来了绝对的秩序。但距离真正的窒息,还有一尺的距离。
雷丁号,这艘六千米长的棒棒形巨舰,此刻位于立体方阵的核心。
它的一个主要对接舱门缓缓滑开。
江锋迈步走了进来。抬头左右看看,挑高的空间,明亮柔和的光线,并不压抑。但谁能想到,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却囚禁着数百万命运未卜之人。
一列列跳蛛早已经恭候多时。而优素福船长,和他麾下的一干人等,也都跪伏等候多时。
优素福船长的身体难以自控,不断颤抖。他感受到后颈传来冷漠的压迫,钢铁的手掌捏住他的脖子,把他的额头死死按在地板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瑟瑟发抖,听着那踢嗒作响的脚步靠近,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浓密的胡子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好像有个网球,塞在喉咙里面。
几分钟后,旁边另一个对接舱门响起气压平衡的嘶鸣声。
亚乌被粗暴地推了进来,蓝色的皮肤黯淡无光,身后一样跟着沉默肃立的跳蛛机器人。
他那从不离身的头盔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双灰败的眼眸。他想开口说什么,或许是求饶,或许是威胁,但江锋甚至没有瞥他们一眼。
那径直离开的背影,把亚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里。
江锋根本没有理会这些蝼蚁般的俘虏。他目标明确的走向通往舰桥的专用电梯。电梯门无声滑开,又无声闭合,将他与身后那几个卑微的身影分开。
雷丁号的舰桥,还回荡着优素福的发号施令,亚乌的颐指气使。
如今,这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焦糊味和血腥气,两者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战斗的痕迹尚未得到清理,跳蛛机器人的效率体现在控制,而非保洁。一些角落还能看到被糊在墙上,已经氧化变黑或者碳化变黑的人体组织。
喷溅状血迹,里面夹杂着东一块西一块豆腐般的脑白质,都硬了。
江锋视若无睹。他走到舰桥中央,那里原本属于舰长的位置现在空着。江锋顿住脚步,平静地打开了手中一直提着的那个黑色手提箱。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势,他只是手腕一翻,将箱子里的东西轻轻泼洒了出去。
无数细小的,颜色纯白,大小略有差异的颗粒,如同生命的源泉,哗啦啦地落在地板上。
正是“粉红小猪”。
粉红小猪一接触到固体表面,便立刻从中间裂开,化作一只只纤毫毕现的白色蜘蛛。
它们动作迅捷,瞬间化作一片潮水,扑向舰桥内每一个面露惊恐的俘虏。
这仅仅是开始。
在精确的同一时间,不仅仅是雷丁号的舰桥,所有被俘的舰船内部,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大批的白色颗粒被驻守的跳蛛机器人从特制的容器中倾倒出来。
无数微型的机器蜘蛛,好似死亡的蒲公英播撒种子,无差别地扑向视野内的每一个活物。
囚犯与否,俘虏与否,难民与否,没有区别。
平等的恐慌,给了每个人平等的绝望。
徒劳的挣扎在每一艘船内爆发。粉红小猪沿着所有可以接触到的面部孔窍疯狂地钻入。它们一路进入大脑,最终精准地附着在杏仁核表面。
然后,它们那光滑到细菌都无法附着的节肢,会轻松刺入神经纤维,与白质束紧密相连,建立起一个直接,无法摆脱的神经接口。
通过这些接口,粉红小猪能够实时读取宿主的所有记忆,思维和感官信号。
并能直接向运动神经中枢和高级认知区域下达指令,彻底覆盖宿主的自由意志,控制其一切生理活动和外在行为。
江锋抬起手腕,看着手环上投射出的光幕,数据由哈尔西实时汇总。
上面代表成功控制的绿色进度条,正以惊人的速度填满。
12%……45.3%……95.5%……
短短几分钟内,控制率已然达到了百分之百。
整个俘虏舰队,所有还活着的生命体,无论是人类叛徒,奥霖人雇员,还是那些被当作货物掳掠来的,懵懂无知的人类难民。
此刻他们的瞳孔深处,都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白光。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彻底空白,眼神失去光彩,如同布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