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比想象中宽敞,有二十平米左右,堆着些杂物,还有张简易床。墙上有煤油灯,我点亮,昏暗的光照亮四周。
柳青检查了一遍地窖,确认安全,才坐下处理肩膀的伤口——刚才战斗又裂开了。我从周大娘给的布袋里找出伤药和干净绷带,帮她重新包扎。
布袋里还有别的东西: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标着几个地点;一小袋银元;还有封信,信封上没字。
我拆开信。信纸很旧,字迹娟秀,是女人的笔迹:
“若你看到此信,说明我已不在。此地图标有七处‘灵脉节点’,公司尚未发现。节点处可暂时屏蔽晶石共鸣,躲避追踪。但每处节点只能使用一次,每次不超过十二时辰。”
“另,你母亲在忘川集,化名‘梅三娘’。她身边有公司眼线,务必小心相认。”
“最后,警惕‘牧羊人’。他非人非鬼,能在梦中杀人。欲除之,须先找到他的‘锚点’——一件与他本源相连的器物,藏于世间某处。线索在陈守拙最后一份笔记中,笔记藏在……”
信在这里断了。后面被撕掉了,边缘参差不齐。
“被撕了关键信息。”柳青凑过来看,“周大娘可能知道更多,但她没全告诉我们。”
“她儿子是公司的人,她儿媳被公司打死。”我说,“她帮我们,可能也是为了报仇。”
地窖里安静下来。外面隐约还能听见引擎声,但越来越远。暂时安全了。
我坐在床边,掏出那块血晶石碎片。它现在几乎不发光了,像块普通的红色石头。但握在手里,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脉动,像心跳。
“你爹的意识……真的消散了吗?”柳青问。
“他说会逐渐消散。”我看着碎片,“但‘逐渐’是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其实根本没散,只是沉睡了?”
话音刚落,碎片突然亮了一下。
很短暂,像眨了下眼。
然后,我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很微弱,但清晰:
“找……锚点……”
是我爹的声音。或者说,是他残留的意识碎片。
“锚点在哪儿?”我对着碎片问。
没有回应。光芒彻底暗淡下去。
柳青按住我的手。“省点力气。你现在需要休息,不是跟碎片对话。”
她是对的。但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些画面:陈守拙融化在光里,我爹消散的身影,还有那个女人从裂缝里爬出来的样子。
后半夜,外面彻底安静了。只有风声。
柳青睡了,呼吸平稳。我坐在床边,看着煤油灯的火苗跳动。
突然,地窖入口的木板被敲响了。
不是风吹的,是有节奏的敲击:三短,一长,再三短。
是周大娘说的暗号。
我走到入口下,小声问:“谁?”
“我。”是周大娘的声音,但听着很虚弱,“开门。”
我掀开木板。周大娘爬下来,她浑身是血,左肩有个枪伤,伤口周围发黑——和柳青之前的伤一样,是那种特制子弹。
柳青也醒了,过来帮忙。我们把周大娘扶到床上,检查伤口。
“猎犬追到村子了。”周大娘喘着气,“我引开它们,中了一枪。它们现在在砖窑外面徘徊,但暂时进不来——我在入口撒了‘驱兽粉’,能挡一阵子。”
“你伤很重。”柳青开始处理伤口。
“死不了。”周大娘苦笑,“我这条命早就该死了,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铁盒,递给我。“这是我儿子留下的。他死前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带着血晶石来,就把这个给他。”
我打开铁盒。里面不是晶石,是个U盘——很老式的那种,金属外壳,上面刻着个编号:007。
“这是公司早期实验的数据备份。”周大娘说,“里面有‘牧羊人’的真实身份,还有所有祭坛的详细坐标。我儿子偷出来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发现了。”
“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爹是李怀山。”周大娘看着我,“我儿子……是你爹的线人。他在公司卧底了十年,最后暴露,死得很惨。但他死前说,李怀山交代过,如果他出事,就把资料留给下一个共鸣者。”
我握紧U盘。金属外壳冰凉。
“怎么读取?”柳青问,“这玩意儿需要电脑。”
“忘川集有破门会的据点,那里有设备。”周大娘闭上眼睛,“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
她呼吸越来越弱。柳青检查了她的脉搏,摇头。“子弹有毒,扩散太快。清毒丸已经用完了。”
周大娘突然睁开眼,抓住我的手腕。“还有件事……我儿媳没死。公司抓了她,关在某个地方,想从她嘴里撬出我儿子的下线名单。如果你们有机会……救她出来。她叫赵月红。”
“关在哪儿?”
“不知道。”周大娘声音越来越小,“但肯定在‘牧羊人’控制的某个秘密设施里。找到牧羊人……就能找到那些设施……”
她的手松开了。
煤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
地窖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柳青把周大娘的眼睛合上,用床单盖住她。
“我们得走了。”她说,“猎犬还在外面,但它们不会一直守着。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这片区域。”
“往哪儿走?”
“忘川集。”柳青站起来,“找你娘,找破门会,读取U盘里的资料。然后……”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
然后,找到牧羊人。杀了他。
我收起U盘和血晶石碎片。柳青重新包扎好伤口,我们准备离开。
走到入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床单儿子、儿媳都被卷进这场战争,最后自己也死在这儿。
而这样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多少?
我爬上台阶,掀开木板。
外面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砖窑废墟在晨雾里像怪兽的骨架。
远处林子里,传来一声低沉的、非人的吼叫。
猎犬还没走。而且,听声音,不止一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