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下,静得能听见叶子落地的声响。
陈峰攥着那枚玉简,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里头那些字,每个都像钉子,直往他眼里、心里钉。
下界。星陨原。废墟。尸骸。屠戮。
爹,下落不明。
他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喉咙生疼。眉心处那点金暗晶体微微发热,一股陌生且强横的力量在经脉中肆意冲撞,似乎在叫嚣着要破体而出,要摧毁些什么。
可他不能动。
新生的道基像件不合身的盔甲,沉,笨,稍一用劲就可能再碎一次。识海里,尺爷和那道魔念的气息微弱得像风里的烛火,连传个念头都断断续续,随时要灭。
他得压住。
压住这股快把人烧穿的悲愤,压住喉咙里翻涌的血气。
“殿主……”木青玄上前一步,嗓子发紧。
陈峰慢慢睁开眼。
那双金暗交错的眸子,此刻沉得像两口深井,井底却焖着看不见的火。“我没事。”他开口,声音沙得厉害,却异样平静,“正事先说。”
木青皇主点了点头,开始一一禀报。各殿恢复得如何,万傀军在下界的布置,盟友送来的东西——太阳精金、净世白莲莲子、万年温神玉,三样救命的宝物,竟一样不差,全齐了,就搁在旁边玉台上,灵韵柔和却磅礴。
陈峰听着,目光掠过那些灵物,扫过周围一张张或忧或肃的脸。最后停在冰阮没有血色的脸上,停在她唇角没擦净的那点暗红。
“师姐的伤……”
“死不了。”冰阮淡淡说道,“照顾好你自己。”
火阮抱着胳膊,赤瞳死死瞪着他:“小子,别硬扛。你这身子现在跟破筛子没两样,赶紧把那三样东西用了,把窟窿堵上再说。”
陈峰摇头:“现在用不了。”
“为啥?!”
“道基没稳,经脉受不住。”陈峰抬起手,掌心金暗两色流光闪烁不定,时而纠缠,时而交织,“必须先让这东西……消停点。”
他说得轻松,可谁都瞧得出,那“玩意儿”没那么顺服。每回光芒冲突,他脸色就白一分,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药尘子捻着胡须,沉声道:“殿主所言在理。这三样灵物药性太猛,需以特殊法门缓缓炼化。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新生道基,令体内力量归于掌控。”
“得多久?”火阮不耐烦。
“少则十日,多则……”药尘子没往下说,但意思都明白。
十日。太长了。
枢机殿不会给他们十日。
就在此时,天边忽然荡开一阵奇异的波动。
不是敌袭的杀气,也非盟友的温和气息,而是一种……虚虚渺渺、仿佛不在此间、却又沉甸甸压下来的威压。
所有人脸色骤变,齐齐抬头。
古树上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缝。
缝里漆黑,边缘淌着银灰色的光,像空间挨了一刀。一道人影,从裂缝里慢慢踏出来。
还是那身破烂黑斗篷,帽兜深垂,看不清脸。手里托着个紫檀木盒,正是陈百万在山洞里交给他的那个黑衣人。
他悬在半空,居高临下,目光——或者说帽兜底下那两点猩红——落在陈峰身上。
“陈殿主。”声音沙哑。
古树四周瞬间绷紧了!木青皇主、苍木元帅、云胤、各殿长老几乎同时踏前一步,气机死死锁住半空那道影子。万傀军虽已下界,留守的傀兵也齐刷刷抬起手臂,暗红能量在掌心凝聚。
只有冰阮和火阮没动。冰阮静静望着黑衣人,火阮赤瞳微眯,周身业火无声燃起。
陈峰抬起头,迎上那两点猩红。
“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