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双规”点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数日。赵安邦依旧保持着他的沉默,但细微的变化,还是被经验丰富的审查人员捕捉到了。当审讯人员不再追问永固公司的具体事项,而是看似随意地、却精准地提及他女儿在海外某银行账户近期的几笔异常资金流动,并出示了相关账户号码和大致时间点时,赵安邦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杯沿与杯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没有抬头,但呼吸明显变得粗重了些许,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也微微佝偻了下去。那堵坚硬的沉默之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审查人员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平静地收起材料,留下一句:“赵安邦同志,有些路,走错了可以回头。但有些代价,需要你自己衡量清楚。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承诺,或者保护某些其实早已自身难保的人,而赌上你子女未来的清白甚至自由,还是选择主动交代,争取组织的宽大处理?你好好想想。”
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赵安邦粗重的呼吸声。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在绝望中挣扎、心理防线开始松动的迹象。他知道,对方已经摸到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与此同时,对所谓“吴公子”的外围调查,在王铁山极度谨慎的部署下,也有了初步发现。调查员通过公开的商业信息登记和社会关系摸排,发现“吴公子”名下或与其关系密切的公司,近三年内,曾与杨某实际控制的另一家从事进出口贸易的壳公司,在海外有过数笔金额不大的、涉及矿产资源的交易记录。交易本身看似合法合规,但在这个敏感时刻,这条若有若无的连线,显得格外刺眼。
“交易金额不大,更像是试探性的接触,或者……某种利益输送的掩护。”王铁山向沈青云汇报,“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吴公子’本人知晓或参与了‘灯塔’组织的犯罪活动。杨某很可能确实试图攀附,甚至进行过少量利益捆绑,以便在关键时刻借势。”
沈青云沉吟片刻,道:“继续观察,不要轻易下结论,更不能被对方察觉。如果这位‘吴公子’是清白的,我们更不能授人以柄;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这点线索还远远不够,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这条线,挂起来,作为长期关注的暗线。”
基层的“战场”上,周为民在“馨安家园”项目的烂摊子里,奋力扑火。他协调了区里部分应急资金,先行垫付了被拖欠工人的部分工资,稳住了施工队伍的情绪。又与新接手的国企、住建部门反复核算,制定了一个分批、逐步复工的计划,安抚焦急的安置群众。
然而,在清理永固公司遗留的财务账目时,周为民和审计人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不仅仅是项目资金被挪用,更令人心惊的是,永固公司在过去几年里,通过虚报工程量、伪造采购合同等方式,从多个政府项目中套取了巨额资金,而这些资金的大部分流向成谜,仅有少量追查到了杨某的海外公司。
“这不仅仅是贪腐,这更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洗钱或者资金转移!”周为民将这个惊人的发现,通过机密渠道直接报告给了沈青云。他意识到,永固公司可能只是“灯塔”组织用于敛财和洗白资金的众多工具之一,其背后隐藏的规模,恐怕远超想象。
就在各方调查似乎都找到新的方向,却又陷入更复杂局面之时,杨某在审讯中,悍然投下了一颗意图搅乱全局的重磅炸弹。
在一次夜间审讯中,面对审讯人员出示的、他与赵安邦之间更具体的利益往来证据,杨某先是惯例性地狡辩、否认,随后,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身体前倾,盯着主审官,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混合着恶意和试探的语气说道:
“警官,你们这么卖力地查我,查赵安邦,有没有问过你们的沈青云沈书记,他敢不敢查下去?或者说,他清不清楚,他那位德高望重的父亲,沈老部长,二十多年前在负责引进那个着名的‘东海化工’外资项目时,收受境外公司巨额贿赂,导致国家利益蒙受巨大损失的事情?”
审讯室内瞬间一片死寂。记录员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主审官的脸色也骤然一变。这个消息太过突兀,也太过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