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监军大人!京师八百里加急!司礼监陈公公密信!”
一名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高举着一个密封的铜管。
冯保脸色一变,猛地坐直身体。
“快!拿来!”
他接过铜管,验看火漆无误后,迅速拧开,取出内中信笺。
只看了几行,他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
信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他的靠山陈洪亲笔所书,语气极其严厉。
信中称,陛下已通过厂卫渠道得知芜湖被围,龙颜震怒。
在御前会议上严词斥责南直隶剿匪不力,甚至说出了“若芜湖有失,胡宗宪不必回来见朕了,冯保也一样!”的狠话。
陈洪在信末叮嘱,让他务必督促胡宗宪尽快进兵,解芜湖之围,否则,一旦芜湖失守,不仅胡宗宪人头落地,他冯保也必然被推出来顶罪,步了当年仇鸾的后尘!
“仇鸾......”
冯保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仇鸾当年也是炙手可可热的边将,圣眷正浓,一旦战败,顷刻间身败名裂,抄家灭族。
他冯保能有今日地位,全靠皇上宠信和宫内关系,一旦失势,下场绝对比仇鸾更惨。
什么荣华富贵,都是镜花水月。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花厅里来回踱步,脸色变幻不定。
他原本还想借着催逼胡宗宪的机会,再捞些好处,或者至少把责任撇清些。
可现在,京师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芜湖绝不能丢,胡宗宪必须立刻出兵!
“小德子!”
冯保尖声叫道。
“奴才在!”
小德子赶紧躬身。
“立刻去请赵先生、钱师爷他们过来,快!”
冯保吩咐道。
赵先生是他聘的绍兴师爷,钱师爷是京里带来的账房,都是他的心腹智囊。
不一会儿,两个青衣小帽、神色精明的师爷匆匆赶来。
冯保将京师密信的内容和自己的担忧简要说了一遍,然后焦躁开口。
“二位先生,眼下这局面,该如何是好?胡宗宪那老滑头,分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想去硬碰黑袍贼的钉子!”
赵师爷捻着山羊胡。
“东翁,此事确已火烧眉毛,胡督宪欲行‘持久战’,于国于军或许有利,但于东翁您......却是大大的不利。”
“京师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芜湖有失,天塌下来,第一个砸到的就是您这位监军!”
钱师爷也点头附和。
“是啊,冯公,如今已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了,必须逼胡宗宪立刻进兵。”
“哪怕......哪怕真是败了,只要大军动了,血战了,咱们在皇上和司礼监那边,好歹有个‘督促不力’的过错,总比‘坐视沦陷’的罪名强上百倍!至少......还能周转。”
冯保眼神一厉,下定了决心。
此次发兵吃亏也是剿匪军吃亏,他冯保怎么能吃这个亏!
“你们说得对,咱家这就亲自去胡宗宪的中军大营,躲在这安庆城里,终究是隔靴搔痒,咱家要亲眼看着他发兵!”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狠色。
“传令下去,即刻备轿,不,备马,轻车简从,咱家要亲自去‘敦促’胡督师出兵,他若再推三阻四,休怪咱家......按监军的规矩行事了!”
片刻之后,监军行辕大门洞开,冯保在一队精锐锦衣卫的护卫下,脸色铁青,跨上快马,带着皇帝的威严,朝着胡宗宪所在的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芜湖,已不仅仅是一座城池,更是他冯保身家性命和未来前途的赌注。